陸家。


    長房書房內。


    陸輯塵抬頭,便看到掛在暮光中的《冬歸落雪圖》,手裏的外衫不禁停在原地,忘了交給穀豐。


    不用看落款,陸緝塵便覺得這幅圖不是外麵仿的任何一種!


    夏靜眼睛含笑:“二爺,這是夫人特地囑咐奴婢,讓您一迴來就給您看,夫人說,二爺一定喜歡。”


    “夫人特地吩咐的?”他以為,她……觀畫也好,還是自己喜歡的筆法,她卻知道,這比這幅畫意義更大。


    陸緝塵克製住想轉身找她的想法,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語氣沉穩:“是嫂嫂用心了。”


    夏靜看二爺一眼,就這樣?沒有了?這可是夫人‘挨了罵’給二爺留下的,二爺似乎不激動?


    有時候她也弄不懂二爺是愛夫人,還是遵父母之命。說是後者吧,二爺經常過來;前者吧?又看著不像,二爺對夫人很守禮,每次都挑不出不對,在外更是注意距離。


    就像現在這幅畫,這幅畫……可一幅畫好像也沒有什麽好說的。


    陸緝塵卻看著欣喜,三分來自畫作本身,另七分為送上這幅畫的人:“夫人從哪裏收上來的?”


    “迴二爺,畫不是收上來的,是徐府送來的。”


    “徐府?”陸緝塵驚訝,這麽說是真跡……


    陸緝塵看向落款,公孫冶三個字赫然在上:“徐府怎麽會突然送上這幅畫?”


    穀豐接過二爺的外衫。


    夏靜聞言義憤填膺,將徐相的傳話說了一遍,這不是說他們二爺沒見過世麵?他們二爺少說也是三品,徐相太過分了。


    陸緝塵沒有任何表情,認真看著這幅畫,難以置信這竟然是真跡,似乎罵他這件事都不重要了。


    何況本也不是大事,沒見過好東西也不算說錯,何況對方還送來了一幅好畫,說就說了,隻是:“怎麽突然想到說這個?”


    夏靜提到這個更生氣:“二爺。”前前後後將夫人遇到徐家三公子的事說了一遍:“夫人很有分寸,在他沒有報名號的時候動的手,何況,是徐公子先找事,春草姐姐又沒有招惹他,徐三公子怎麽那樣。”


    陸緝塵臉色驟然冷了下來,看這幅畫時沒了欣喜,目光比畫中的場景還冷。


    夏靜驚了一瞬,後退:“奴婢該死,奴婢不該亂說話。”


    陸緝塵沒有看她,徐相說他‘沒見過好東西,肖想一幅畫’,他沒有意見,他本也見的不多!


    但這些話說他嫂嫂就是徐相不對:“你說,他家三公子拿出什麽賣?”語氣透著涼意。


    夏靜頓時緊張:“是,是,徐相手稿,徐三公子拿了徐相的手稿出來讓文海軒仿製,不是拿的真跡,不是賣,是仿、仿製……”


    陸緝塵不管是不是仿製:“傳下去——徐相最近日子拮據,不惜拿手稿出來賣,讓看到的人幫徐相解燃眉之急。”他不是有功夫說他嫂嫂,銀子多了,豈不是功夫更多!


    夏靜心裏一突,這樣好……好嗎:“……是……”


    連帶著這幅畫也沒什麽好看的:“扔出去。”


    “是。”


    ……


    林之念擦擦手坐下:“二爺說的?”


    飯菜的蓋子一道道掀開。


    “是。”


    林之念無奈,好端端的還不讓人說了:“你們二爺脾氣越來越大了,既然他說了,挑一些同等的迴禮給相府送去,畫收迴來,畫跟你們二爺又沒仇。”


    “是。”隻是:“夫人,二爺還沒有走……要不要請二爺過來一起用飯。”


    “不用。”林之念拿起湯勺:“他最近忙,一會兩個孩子過來,吵鬧。”


    “是。”


    ……


    徐府內。


    徐正最近覺得身邊的人欲言又止。


    而且這已經是管家遞上來的第六個客人送上的銀兩單子。


    徐正莫名其妙的看管家一眼。


    大管事更不知道,從昨天開始,他們府上上門的客人越來越多,而且每個客人走時都會留下一個禮單。並且暗示:相爺有困難隻管開口,不夠他們還可以再送。


    這……這簡直莫名其妙,他們徐府什麽時候缺過銀子。


    “衛平。”


    “在。”


    “怎麽迴事?”


    衛平拱手:“大人,可能還是上次三公子拿出去的您的手稿的事,外麵傳,您手頭拮據才拿出自己的手稿去賣,應該是給您行孝敬的意思。”


    徐正神色不動:“誰傳的?”心裏隱隱有個猜測,一點小事罷了。


    “迴大人,陸大人。”


    果然,他還是太閑了:“不過說他幾句,氣性不小。”


    這句話,下麵的人不能接。


    衛安匆匆進來:“大人,坤儀宮宣召。”


    衛平、大管家聽到這話,匆匆閉嘴!


    徐正漫不經心的表情突然冷了下來,肉眼可見的難看。


    一時間,書房內鴉雀無聲。


    衛安更是一動不動,他們都是知道往事的人,見過相爺為了宮裏那位……


    宮裏那位主子這些年也知道對不起他們相爺,除了必要的場合,兩人再沒有私下見過,後宮傳召更是二十年來第一次。


    這是怎麽了?


    徐正伸手。


    衛平小心的將藥遞過去:大人也沒發病啊?


    徐正吃了一粒,才起身,臉上已恢複往日的漫不經心:“既然皇後傳召……”整理整理衣襟:“本官焉有托大的道理,備轎。”


    衛安突然開口:“大人,您衣袖染墨了,要不要換一套衣……”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免得……殿前失儀……”頂著頭頂的壓力說完。


    “那就換一套。”


    ……


    坤儀宮內。


    皇後一襲醬紅色簡單宮裝,頭上一根碧綠翡翠寶石,雖然簡單,但衣裳上繡著繁複而精致的金線圖騰,碧綠的寶石更是上好的料子,讓她更添幾分歲月沉澱下來的老練與威嚴。


    她都這把年紀了,裝扮的早已不是顏色。


    何況她在徐正麵前,裝扮什麽高高在上,不怕他看到自己過得好,心生不忿?


    她是試圖送銀子,緩和關係,不是沒事給他老人家添堵。


    不過也是,徐相怎麽手裏拮據了,還拿了他的手稿來賣?


    東西已經在她這裏,的確是徐正親筆所畫、親手所寫,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她以為誰在拿徐正開玩笑。


    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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