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殿乃是救苦救難福應娘娘靈居之所,威嚴神聖,怎能妄起爭端以致拳腳相鬥?”


    一道威嚴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一個三十餘歲的中年男子自供奉福應娘娘的福報殿裏走了出來,一襲青色祭服,一身神聖氣息中夾雜著些許儒雅,此刻麵色嚴肅,更添幾分威嚴。


    張博靈目洞察,便看到這中年男子體內同樣有幾道青色法力盤踞在丹田之中,隱隱化為種子模樣,心裏頓時浮現出了這門秘法的名字。


    “妖種之術……”


    中年男子走出殿門,大袖一揮,捆縛著李青山和陳三雙的兩道法力便解開了二人束縛,乳燕投林般在空中停滯了片刻,讓所有人都清晰無比的看見了這太陽底下清湛湛的兩道光輝,這才迴到了寬敞的大袖之中,隱而不見。


    這神乎其神的一幕當即讓現場狂熱起來,早已經信奉了福應娘娘的男女老少紛紛高喊福應娘娘的名號,等到中年男子走近前來,紛紛拜倒在地,以求賜福。


    “小人見過主祭!”


    “福應娘娘慈悲!主祭大人慈悲!”


    “主祭大人!求主祭大人允許小人皈依啊!”


    眼見得眾人如此狂熱,更有甚者被氣氛感染甚至落淚而出的,隱秘笑意一閃而過,中年男子又是一揮袍袖,跪倒眾人紛紛被一股看不見的偉力扶起,心中更是虔誠。


    中年男子掃視一眼,麵色嚴肅,朗聲道:“眾位信民,勿要再說請求皈依之類的話,福應娘娘不過是看不得人力又窮,麵對天災地禍無能為力,所以顯靈以救世人疾苦。”


    “但娘娘不是邪神,也不會教導你們皈依,娘娘多次說過,人族當秉承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自力更生,豐衣足食。如若放下世間,一昧皈依,豈不是違逆了娘娘的本意?”


    話音落下,眾人的神態愈發虔誠了,甚至張博的靈目還清楚看到,七八道淡淡的多彩光華從人群中飛起,悉數投到了福報殿中。


    “香火之力……”


    這中年男人體內有妖種,同樣能看到這香火之力,喜悅之情一閃即逝,幾乎無人察覺,巡視人群一眼,神態複又一遍,走到已經跪倒在地的李青山身邊道:“青山,你是個好孩子,但上天賜予你力量,豈是讓你來爭勇鬥狠的?”


    中年男子有些痛心疾首,“你天生神力,能逐虎過澗,這郡城內幾乎沒人勝的過你?但這又能如何呢?你的內心真的會感到快樂麽?”


    李青山的麵目愈發慚愧,深深的低頭,不敢看向中年男子的眼睛。


    中年男子感歎一聲,繼續道:“青山,力量不是道理,暴力更不能帶來快樂,一昧好勇鬥狠,隻會戾氣纏身,長此而往,必入魔道,我罰你明日起,每天給城內孤寡挑水十缸,修漏補缺,你可服氣?”


    “弟子錯了,知道主祭是為我好,弟子服氣,弟子明日就去挑水。”


    李青山低著頭,滿臉愧色道。


    “聖人雲,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青山,堅持下去,做一個被人交口相讚的人,豈不比那隻會爭勇鬥狠的人強上百倍,青山,不要讓自己失望,娘娘會看著你的。”中年男子神態慈悲,在李青山胳膊上拍了拍。


    “我知道的。”李青山重重點頭,十分虔誠與感激。


    陳三雙早已迴到張博身後,湊在耳邊向張博說了這主祭的底細。


    “公子,這個人叫陳川,是這祈福廟的主祭,原本隻是一個窮教書的,後來不知怎的,就信了這福應娘娘,逢人就說福應娘娘的好,祈福廟能發展到今天,可以說就是他一手促成的。而且,那福應娘娘也不知道怎的,讓他學了幾手法術,端是厲害。”


    “不知怎的?就信了這福應娘娘?”張博眼神微眯,看著這向自己走來的祈福廟主祭陳川。


    陳川走到張博麵前,看了陳三雙一眼,身上剛剛大袖舞動青光環繞的威勢直瞅的陳三雙一個哆嗦,往張博背後縮了縮。


    陳川對著張博恭敬施了一禮,嚴肅道:“這位陳家公子請了,鄙人陳川,忝為這祈福廟的主祭,有幾個問題想請教公子,不知公子可否為我解惑?”


    張博不置可否,笑道:“主祭有問題,自無不可問的道理,主祭請說。”


    “鄙人在侍奉福應娘娘前,也是個讀書人,也曾刻苦讀過諸位聖人道理,還記得有一位毛聖人說過,無察,不得言也。不知公子可認同?”


    張博頷首,正色道:“自然認可。這世間萬物多不勝數,人情百態不可細察,若對自己不了解的事,妄做定論,難免會有南轅北轍,刻舟求劍之故事,毛聖人此言,當為至理。”


    “不愧是陳家公子,學識淵博見解深刻,鄙人受教。”陳川笑嗬嗬的,給張博戴了個不大不小的帽子,不等張博說話,便繼續道:“那鄙人請教公子第二個問題,我聽說,人有百情千態,善惡美醜,妖有萬類種屬,千奇百怪,敢問公子,人與妖,可有同般善惡?”


    看著陳川臉上那愈發明顯的笑意,張博也笑了。


    原來是想借著自己這“陳家公子”的口,給祈福廟洗地啊!


    若真是一位陳家公子在此,還真不免落入了這陳川的誘導。


    人心有好有壞,善起來可比天上神佛,壞起來可如九幽惡魔,妖有萬類種屬,也是不遑多讓,有那一心吃人,作惡一方的,也有心慕正道,一心清修不理百姓的。


    這眼前,不就有一位大大的“好妖怪”?


    身為一名“陳家公子”,麵對這種問題,自然不能一昧斷言妖族都是壞的,如此必不能讓人心服,而若是迴答妖族有好有壞,那就中了這陳川的圈套。


    接下來,想必就要開始說這妖族好壞之分,然後用種種事實說明這祈福廟的福應娘娘就是一個大大的好妖怪,讓自己無法辯駁之後,戲肉就該來了。


    不用等到明日,等自己出了這個門,就會有“陳家公子認為福應娘娘是個好妖怪值得供奉還在搖擺不定的混蛋們趕快來啊!”之類的戲碼開始上演,要是膽子再大一點,言語隱晦點,拉上敬天廟神將默認祈福廟的事實,一個乳川郡百姓眼裏的“官方正神”就新鮮出爐了!


    到時候,有了陳家背書,郡守支持,神將默認,這乳川郡那些還搖擺不定將信將疑的高官顯貴,富戶公子絕對會一窩蜂的跑來祈福廟供奉福應娘娘。


    畢竟,與根本不幹涉人間事務,甚至都不顯聖的敬天廟相比起來,這精通法術的狐妖,才能給人帶來真真切切的好處啊!


    心中冷笑,看著陳川那頗有些可憎的笑臉,道:“人有善惡美醜,千奇百怪,妖有萬類種屬,自然有好有壞。”


    陳川臉上的笑容越盛,就欲開口,卻不料張博話鋒一轉,“這福應娘娘是好是壞我未曾了解,不辯妄言,但我苦讀聖人書,又曾遊遍千裏路,卻是知曉,世間從無平白無故的愛,神將大人立敬天廟,是為了庇佑百姓,不受人間妖邪侵害,卻不知,這位福應娘娘立廟,又是為何?”


    驚愕!


    不好糊弄!


    這是個明白人!


    驚愕、詫異、震驚諸般神色在陳川眼中一閃即逝,畢竟供奉一個妖怪作為一廟正神,本就是冒著天下之大不韙,一路走來風浪不少,又有法術在身,陳川鎮定自若,甚至麵色更加莊嚴神聖,道:“福應娘娘立廟,不為天地不為自己,單為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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