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好幾天了,邢醒醒每天一睜眼,仿佛還能聞到血腥彌漫的味道,也仿佛還能看到一具一具,堆積一層又一層,斷肢殘臂,慘叫聲,嚎哭聲,在耳邊此起彼伏。


    她覺得自己再不想辦法忘記這些,就要神經衰弱了。


    前半夜也不知怎麽了,心很難受,這半夜她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


    心裏頭一直在迴憶和丁如意從小到大的過往。


    她和丁如意一起長大,看著丁如意嫁人,沒想到卻兵戎相見。


    也許就是在想這些,才一直無法走出來吧。


    “娘,我想撒尿。”邢星明邊揉眼睛邊說。


    蒼穹界的人戰敗了,盡管還有可能再來,但說不準什麽時候。而且,這次派來的人都隻是在試探,如果真的攻打,蒼然不會派丁如意和一群廢物。


    邢風第二天就把邢星明接了迴來,他想兒子了。


    邢星明迴來那天,和邢風又親又抱的,父子倆親昵的讓邢醒醒嫉妒。


    其實邢星明可以自己去,在二外公家每天都是自己撒尿的,這不,迴到娘親身邊就撒嬌了。


    邢醒醒領著他的小手走出去,邢風坐在那,邢醒醒不用問也猜到了,他肯定在想冰露。


    他甚至都沒有看她們母子一眼。


    和邢星明迴來,邢星明直接就爬上了邢風的後背,摟著邢風的脖子,臉貼著邢風的臉:“爹爹,我想吃肉羹。”


    邢風迴過神來,微笑:“好,爹馬上就給你做。”


    多像一家人啊。可是,邢醒醒苦笑,他們永遠也不會成為一家人。


    “一家人”吃著飯,司徒和楚離來了,楚離立了大功,徹底不用再迴牢房受萬箭穿骨之痛。


    不過,看他消瘦的身子,疲憊的眼神,邢風有一絲絲不忍心,但這就是犯錯的代價。


    “天哪,風哥,我們來的太是時候了。”說完就坐了下來。


    楚離站在那,撇撇嘴。


    隻要能蹭到飯,司徒就能不要臉。


    邢風道:“楚離,你也坐下。”然後吩咐小環拿碗筷。


    小環站在那,裝聽不見。


    “小環,你不聽我的話了麽。”邢風低怒。


    小環說:“我不歡迎他們,我走了。”她說完就真的走出去。


    邢風歎了口氣,對司徒和楚離說:“你們倆是不是有事?”


    楚離沉默。


    司徒說:“沒事就不能來麽,我們想風哥了。”


    邢醒醒覺得他們一定有什麽事,她在不方便說,就和邢星明迴房間去了。


    司徒聽到她關門聲,眉頭一皺:“風哥,丁如意被害了。”


    “什麽時候的事。”


    “昨天半夜。”


    “你是怎麽知道的。”


    “是今天早上,邢姑娘二嬸發現的,我也是從邢家路過,才知道的。”


    楚離道:“你去九天村幹什麽,那麽早,沒幹好事吧。”


    “去去去,你才不幹好事呢,我就是隨便走走看看。”司徒慌張否認。


    楚離撇撇嘴。


    邢風問:“你看到她的屍體了。”


    “當然,我是仙君,優先查看,風哥,不是人啊,肯定不是凡人。”


    邢風也吃不下了,站起身,眉毛並攏:“誰會殺丁如意,失去了利用價值,隻有蒼然,蒼然肯定不會自己動手,她要派一個人。”


    難道,會是那天帶走丁如意的一道光,會是冰露麽?


    他腦袋裏很亂,不過,他清醒地想,這不是瞞著的事,必須告訴邢醒醒。


    楚離道:“風哥,我們等著你和邢姑娘。”


    邢風開門,把邢醒醒嚇了一跳,邢醒醒驚唿一聲:“你幹什麽啊,這麽突然。”


    “醒醒,我有話和你說。”


    “嗯,說吧。”


    “丁如意,丁如意被害了。”


    ***


    本來這件事結束之後,就帶著孩子走的,可是卻不舒服好幾天,又有丁如意的事,她又病了一場,現在整個人都是萎靡不振的。


    聽到丁如意出事那一刻,她沒有哭,看到丁如意,她也沒哭,丁如意下葬,她還是沒哭。


    她太不正常了。


    大家都勸她,讓她哭,但是,她就是哭不出來。


    二嬸哭的撕心裂肺,她麻木的看著,她覺得自己也應該哭,如意是她妹妹,她不是應該難過嗎,那麽多人都在看著她,都是好奇地目光,她怎麽不哭啊?


    可是,她就是哭不出來。


    她心裏難受,就是沒有眼淚。


    她沒辦法硬擠出來,她也不會幹哭,更不想在眾人麵前表演,她到底有多傷心。


    她對如意慘死的悲傷,自己知道就足夠了,沒必要讓所有人都看到。


    一直到全部結束,邢風都一直抱著她的肩膀,眼神冰冷。


    別人看來,這夫妻倆太冷漠了。就連邢家的人,也在竊竊私語。


    雖然丁如意不是邢家的人,可也不能這麽冷血無情。


    隻有他們倆知道,他們用真實麵對,而不是用應該如何去如何。


    邢醒醒留在了九天村。


    邢風也沒迴去。


    邢醒醒這兩天好一些了,就每天早出晚歸,有時候就在鐵匠行睡下了,又會被邢風抱迴來。


    邢風發現,她越來越像冰露昏迷時候的自己,沉默,不笑,麻木,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


    他走出來,完全是有讓冰露徹底醒過來的信念。


    信念。


    邢醒醒有什麽信念?


    對,就是鑄劍。


    邢醒醒今天白天就在鐵匠行睡著了,有來打鐵的,告訴了邢風,邢風過來怎麽也叫不醒,照例抱迴家去。


    放下邢醒醒的時候,邢風覺得,和第一次抱她的時候很不一樣。


    第一次抱,說實話,和抱一隻貓沒什麽區別。現在抱,才覺得,她是一個女人。


    他有些不太自在。


    邢醒醒沾上自己的床,睡得更香,邢星明和別的小孩在門外跑來跑去,吵吵鬧鬧,也沒打擾到她。


    邢風一直看著她,盡管,越看自己就越不自在,但奇怪的是,他並不想出去。


    邢醒醒夢到了自己小時候,和丁如意在一起玩,夢到爹爹,夢到丁姨,她喊丁冉娘,丁冉卻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她喊了好幾聲,丁冉也沒醒過來。


    她的家人,都離開她了。


    邢醒醒不禁悲從心來,她哭著醒過來,邢風一怔,坐到床沿,“醒醒,你是不是醒了。”


    邢醒醒睜開眼睛,看著他:“他們都不在了。”


    “我知道你很難過。哭吧。”


    邢醒醒淚眼模糊,鼻翼顫抖,想嚎啕大哭,卻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


    邢風說:“這裏沒有別人,你盡情哭,我不會笑你的。”


    邢醒醒吸吸鼻子:“我不信,除非,你和我一起哭。”


    “我……”邢風有些為難,他好像,沒有這種痛哭流涕的時候。冰露受重傷的時候,可能再也醒不過來的時候,他也沒有流什麽眼淚。


    不過,他也怕邢醒醒憋壞了,就說:“你大聲哭,我陪著你一起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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