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麵,崔粥又給他打包帶走了幾個烙餅。


    餅子都用油紙分開裝好了,還灌了兩壺解渴用的梅子水,而後就贈予了聶朗,並真誠的說道。


    “雖然不清楚聶大哥要去往何處,但這幾年你對我們家的照顧都記在崔粥心中,你是一個為民的好官,左右商戶鄰居提起你的時候,都稱讚有加,所以等事情解決以後,還是希望聶大哥能繼續迴來,為百姓們做實事,做好官!”


    實事?好官?


    聶朗的心中有過些片刻的動搖,但最後還是緊了緊身後的包袱,接過崔粥給他的吃食,就抱拳說道。


    “天下要亂了,崔娘子萬事小心,錢財都還是身外之物,護得住自己,護得住家人才能等來太平之日,期待著日後的重逢吧,望各自珍重。”


    崔粥恭敬一行禮,就送別了聶朗。


    而他臨走前留下的那番話,也再次佐證了崔粥提前準備一點錯都沒有。


    聶朗走後的第三天,商稅果然複繳。


    這一次,開口就是提前征收三年,這在兆縣還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這一迴,聰明些的商戶都知道要亂了,所以暗地裏都開始囤積糧食,以備不時之需。


    崔粥特意讓小石頭往石泉村跑了一趟,同裏正又提醒了一次。


    等他迴來的時候,聽說裏正已經安排好一切,今年的糧食征收以後統統都往山裏運過去藏著,她心落了大半。


    她能做的也就是幫到這裏了,再大些的本事,她也做不到了。


    而後就開始大量的收野味,做香腸,做肉幹,總之能囤什麽就囤什麽,但賣出來的卻不算多。


    尤其是等到榮軒園再找上門要定年禮的時候,崔粥對著那沈管事也是直言就相告說道。


    “我們是小民,若是亂起來,家裏這麽多口人要吃飯的,若是沈管事不介意,餅幹店可以供應,但香腸肉幹一類的,我們就不對外售出了。”


    她的直白讓沈管事有過一瞬間的錯愕。


    但他們的消息比崔家肯定要靈光的多,自然也就知道她話裏的意思,榮軒園肯定能屹立不倒,但崔家這樣的人戶就說不準了。


    因此沈管事點點頭,也沒有為難崔粥,直接就說道。


    “行,那就去餅幹店定,這一次的用不了那麽多,一千盒足矣。”


    數量銳減,但是有總比沒有好。


    崔粥又多做了幾種鹹甜口的餅幹混合其中,所以價格不變,還是二百四十文一盒,也算是一種變相的酬客。


    沈管事收到禮盒的時候,對於崔粥艱難時期還能保持感恩的心思頗為讚許,因此動用了自己的一些關係,幫著餅幹店又拉了幾筆生意。


    紮紮實實的讓餅幹店過了個好年。


    崔粥感激不盡,她原本想給沈管事送些什麽的,結果去榮軒園的時候聽到了他已經被調離的消息。


    往上走,是好事。


    但眼下的情況往外麵走,就說不準了。


    聶知事的離開,沈管事的調離,崔粥能感覺得到大幕落下前的那股蕭瑟,三家食肆和一家絲帛店,繳商稅的時候,足足用出去了近三百兩。


    這算下來,崔家這段日子沒什麽盈餘了,但好在有點積蓄墊底。


    餅幹店接了生意後,那幾百兩銀子就被趙平轉了迴來,崔粥用那個錢去繳的稅,所以沒怎麽動到根本。


    又到了上火鍋的季節。


    往日的這個時候,食肆早就坐滿了人,可今年,卻還空餘了兩桌,更別提崔家後麵新搭的院子位置了。


    從前都是聽著食客們高談闊論各種天南海北之事,今年卻變了,無不是唉聲歎氣,說家中困難了不少。


    稅要提前收,糧食又在漲,老家的爹娘都過不安生了,更別提他們這些所謂的“城裏人”,被四麵八方催的頭疼。


    人人都把錢袋子捂得生緊,出來花錢的意願少了又少。


    以至於他們的生意也不好做,食肆也一樣,也就是崔家這裏還有些人,其他的便是一日到晚開了空,也正常的很。


    “崔娘子啊,你這裏竟然沒漲價,也是不容易。”


    有食客感慨的說了一句,畢竟外麵現在什麽都上漲,崔家還能維持原價,確實很貼心了,讓他們這些食客在吃用的時候能稍稍不那麽心疼些。


    “東西大多是沒漲價之前囤的,所以也不好意思對諸位多收,能過一日是一日吧,但再這麽漲下去,恐怕我們也撐不了多久了。”


    這是實話。


    崔粥能平本賣,但不可能虧本賣。


    一家子人都還要吃穿用度呢,所以少不得最後還是要漲價,食客們聽了也是無不歎息,隻能感慨,“老天不做人啊!”


    這個冬天,過得全無熱鬧。


    街上的鋪子開著,也都是空蕩蕩的,時不時的見到些路人也大多是緊了緊棉襖就往家裏走的。


    絲帛店裏,王錫蘭帶著學徒大丫和二丫都在趕製棉衣和冬被。


    現在棉花的價錢也是漲了快一倍,誰也不知道接下去還會是什麽走勢,所以多做些出來囤著,總比到時候買天價的衣裳和被子要好。


    還能讓冬天裏過得舒服些。


    “怎麽了?愁眉苦臉的。”王錫蘭抬頭轉一轉脖子的時候就看到大丫的表情不太好,手裏雖然沒閑著,但整個人就跟靈魂出竅了似的,心不在焉。


    旁邊的二丫也一樣,因此王錫蘭才問了一句。


    “家裏祖母催說要談我和二丫的親事了,阿爹和二叔最近站工都沒人要,家裏貼補不開,所以……要拿我們的聘禮做家用。”


    聽到這裏,王錫蘭手下一緊。


    她護著兩個孩子也是三兩年的時間了,雖說名義上是師傅和學徒,但實際上早就把她們倆都當作女兒來疼愛,因此養得水靈了不少。


    如今卻被羅家的算計上,她當然忍不下這口惡氣。


    於是就冷哼一聲說道,“你祖母和二嬸還真不是東西,之前壓榨你們就夠狠心的了,現在又要賣孫女換家用,她怎麽不賣她的孫子呢?”


    聽言,大丫苦笑一聲。


    家裏的四個弟弟,可都是祖母的心肝疙瘩,至於她和二丫,那就是牆上的泥,灶底的灰,無用之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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