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既無風雨也無雲,黝黑的夜幕下穿梭與屋簷上的各色彩燈亮起,火樹銀花將小河村中心的空地耀得亮如白晝。


    “....管叫賊子赴幽冥。”二黃散板拉起,台上飾演正旦的青衣人掀開床帳朝飾演醜臉的人刺去一刀。


    醜臉轉身翻起與之互撲,青衣正旦拔劍刺死醜臉。


    “賊子心腸狠,心腸狠,趨炎附勢陷良人。你害我全家心何忍,雪豔今日把冤申。”鑼鼓音響伴奏著撲燈蛾的幹牌子被青衣正旦字正腔圓的念出。


    “如今大仇已報,死也瞑目了。我不免自刎一死了吧!”旁白念起青衣正旦的心聲,當他念完後台上青衣正旦也揮刀作勢自刎緩緩倒在了台上。


    “好,好~”當青衣正旦倒地後,台下眾人紛紛傳出拍手叫好聲。


    甫一入夜小河村的年會便開始了,在大家吃了酒席期間村長就開始了抽獎活動將購置的年會分發給眾人後就是飯後娛樂了。


    此刻台上演得是戲劇雪杯圓,雪杯圓講得是鄰國任太仆卿的莫懷向當時任內閣首輔的嚴高之子嚴藩推薦了善裝裱的湯清,湯清以莫懷家有傳世玉杯“一捧雪”之事獻殷於嚴藩,致莫懷妾雪豔、仆莫誠死之事,後來經過鬥爭,終於嚴家事敗、家破人亡。


    台上則是雪杯圓最後一場審頭刺湯,說得是雪豔和假莫古的人頭被差役押進京城,交錦衣衛審問。錦衣衛指揮陸炳是莫懷的好友,識破了湯清的毒計,當堂故意將雪豔斷給陪審的湯清,並暗示雪豔在洞房中刺死湯清。雪豔領會了陸炳的意思,在洞房中刺殺了酒醉的湯清後大仇得抱、自刎而死。


    “好,賞!”坐在十來桌酒席最前方的辰景笑著擺手說道。


    站於兩側的少年心領神會,拿著小笸籮走出來向戲台說道:“少爺、小姐賞你們買果子吃的。”,說畢少年向台一撒,隻聽“豁啷啷”,銅錢如雨鋪滿了台。


    “謝少爺、小姐,公子小姐金安,大喜大福,榮貴平安,加官進祿,萬事如意。”台上眾人看了滿台都是錢樂開了花,齊齊朝穿著大紅大紫的辰景行禮答謝道。


    “好,老村長可還有點什麽戲?”辰景朝一口一口眯眼飲著小酒的景知問道,因為景知的兒子也就是現任村長因為還在縣城有事一時迴不來所以村子一切事物全權由景知處理。


    “都行,都行,景哥兒你開心就好,對了現在是什麽時辰了?。”景知咂了一口酒笑嗬嗬的說道,他現在心裏全是那袋埋在地窖裏的銀子。


    “亥時三刻吧。”辰景掐動了一下手指說道。


    “亥時?還未至子時,景哥兒你安排就好。”景知扭頭瞟了幾眼像是在人群中所尋什麽後迴頭朝辰景說道。


    “好,那按照訂好的曲目繼續吧。”辰景聞言擺了擺手示意台上繼續。


    竹板敲打聲響起附和著和笙之歌,副末角色登場,先是介紹作者表明創作意圖,然後插科打諢的概述劇情。


    這次演得是《三進士》,講述的是西境平陽縣的書生張文達進帝都赴試,因無盤費,借了當地周、常兩家的銀子。張文達去後,兩家向他妻子孫淑林索欠,孫淑林無法償還,兩個幼子遂被搶去折債。


    張文達落第滯京,多年不歸。值平陽荒旱,孫淑林離家尋夫,病困洛陽,被迫賣身,在常知府家中為奴。因沒有做好“八珍湯”,被常夫人責打,又因收了周通判送來的壽禮,惹怒常夫人,奉命去到周家退還。


    周夫人見孫淑林似有隱痛,問明來曆,才知她就是周通判和常知府的親母。周通判到常府認母,常知府恐玷官體,不肯相認,二人言語衝突,控訴於巡視洛陽的巡按之前。恰巧巡按正是張文達,知府大窘,與其妻悔過認罪,一家才遂得團圓的故事。


    台上笙歌聒耳,錦繡盈眸,台下拍手叫好、熱鬧非凡。


    不過卻有兩人站得離這盛況很遠,燈火的光影黯淡在李顯生寂寥的臉上,他拿著一根笛子倚在一棵大樹上朝遠方望去,不知是看在天上彎月還在遙望戲台。


    景貞用一種最優美的姿勢坐在大樹根上,雙手托著下巴,微微仰著頭,不知是在看李顯生還是在看樹上被月光照得頂端銀澤閃亮的白花,二人就這麽隻有一身之隔的相近無言。


    天空平靜似水,月亮像是靜止的,又像是飄動的,月光似清紗般溫柔地將二人圍在了一個夢幻的世界裏。


    “景貞小姐不去看戲曲嗎?”良久李顯生才淺笑著朝景貞問道。


    “沒什麽好看的,我都看過了。”景貞搖了搖頭,隻是她不時飄離的目光告訴了李顯生她不是這麽想的。


    “先生?”


    “先生呢?“,李顯生正欲說話時前方戲台傳來焦急的唿喚聲。


    “顯生哥,他們叫你呢,應該是快到子時了我爺爺叫你去題字的。”景貞看著前方說道,雖然並未指名道姓但小河村就隻有一位讀書人,一位教書先生,景貞自然知道叫喚的是李顯生。


    “好,待我題了字,我與你去看河燈財燈謎可好?”李顯生沒有立刻前去而是對景貞說道。


    “好,好啊”景貞愣了一下隨後笑著說道,興奮欣喜之情已溢於言表。


    “好,去巷子等我。”得了景貞的答複李顯生輕拍了下身上沾染的灰塵向前走去。


    隨著李顯生走去台上,景貞也往一點著各色彩燈一邊擺著各色小吃攤子一邊擺著五彩花燈的巷子走去。


    “果然一表人才,才情雙絕,顏顏...”辰景看著在台上揮舞狼毫的李顯生讚揚道,他落筆走龍蛇、力穩透紙背,所作詩句淺顯易懂卻徜徉恣肆、蹙金結繡,讓辰景不禁讚歎道。


    “恩,一般。”辰顏這對李顯生沒什麽感覺,再加上這幾日什麽七大姑八大姨的找她說媒的對象都是李顯生就更沒什麽好感了。


    ”是嗎?“辰景訕訕道,他好像也知道了辰顏的想法不再多言。


    待李顯生題了字,說了些文縐縐的賀詞後,此次年會才是真正結束了。


    酒席散場後小孩們拉著大人的手朝舉辦花燈猜謎的地方走去,而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們則坐在原位,待老村長讓人撤去殘席,另設上精致小菜後,大家便隨意吃著果子點心開始嘮起了嗑。


    李顯生題完了字便快步朝花燈巷子走去,他臉上帶著一絲喜悅和焦急,就差把歸心似箭這幾個刻在臉上了,當他走到拐角處就要走進巷子時,一隻帶著青色火焰的手掌朝他迎頭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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