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


    “啊!”


    所有人遍體發寒,就見前一刻還活生生的人,此刻卻在慘叫中渾身肉眼可見的覆上一層冰霜,變成一具冰雕。


    然後,在燕狂徒的手中散落。


    他再推出一掌,一個劍客抬劍一擋,那劍器竟飛快化作通紅,接著劍客跌飛出去,沒等落到地上,人已在火焰中化作一地灰燼。


    廝殺還在繼續。


    風雪更大了,像是老天爺也不忍瞧見這血流成河的一幕,妄想以那雪白遮掩住所有慘絕人寰的痕跡。


    且戰且行,且殺且走。


    燕狂徒隻從山頂殺到了山腰,又從群山深處殺到了外圍,從上殺到下,從裏殺到外,沿途不知道有多少屍體倒在了路上,殺到最後,有的禁軍都崩潰般的竄逃起來,有的更是又哭又笑,又恐又驚的胡言亂語起來。


    而在最後,五千禁軍竟隻餘八百,也就隻剩下那些所謂的真正高手了,燕狂徒渾身上下早已無一處完好之地,刀傷,劍傷無數,更是身中十數根弩箭,有的還釘在身上,有的已斷在體內。


    可就是這換誰都死了千八百次的慘重傷勢,眼前這狂徒卻仍舊生龍活虎,怎麽死都死不了,怎麽砍也倒不下去。


    朱月明早已從心驚肉跳變成麻木,他身形看似渾圓臃腫,然動行卻極為靈活,時而出其不意,趁機偷襲,但說實在的,他心底已打起了退堂鼓。能在京城那種魚龍混雜,各種勢力交織如網的地方混的有滋有味,他自有他的過人之處。


    一個狡猾的老狐狸。


    如今他反而有點後悔出了京城做了這份要命的差事,他本以為自己已經見過“蘇夢枕”、“雷損”那般絕頂高手,這“權力幫”幫主再強又能強到什麽地步,可現在一看,這哪是強,這簡直就是瘋子,是個魔頭,是個不要命的狂徒。


    今天對方要是不死,那他往後的日子可就得過得提心吊膽了。


    念及此處,他身形一動,竟然不留痕跡的朝外撤了出去,但他這一退,正被“六合青龍”以陣法圍攻的燕狂徒卻乍然察覺,抬起一指便隔空點了出去。


    朱月明正自退走,可旋即就見麵前一個軍卒頭顱“噗”的爆開一團血花,一縷指勁如白芒貫穿十數步風雪之距,徑直到了麵前。


    “啊!”


    一聲慘叫,朱月明逃的更快了,捂著右眼,哪管指縫裏冒出的血液,頭也不迴的亡命奔逃起來。


    “轟!”


    六合青龍裏的魯書一見燕狂徒分心他顧,趁機撲到近前,雙手一抓燕狂徒雙肩,便要施展“大摔碑手”將他摔飛出去,隻是這一抓就似抓住一座大山,任他催動全身氣力,竟難動分毫,當下一咬牙,以身為鎖,像是一條大蟒,扣住燕狂徒的雙手。


    燕詩二手持長劍,劍法輕靈,急如掣電,眼見時機,劍身一抖,立見五點寒星激飛出去。


    剩下的顧鐵三輪著一雙拳,他用的是銼拳,雙峰貫耳,貫向燕狂徒太陽穴,趙畫四用的是腿法,丹青腿,隻掃燕狂徒心口,葉棋五拖著一方棋盤,在風雪中飛旋急轉,以飛棋傷人,打人死穴,齊文六用的也是劍,劍光飄忽往來,如帶綿綿恨意,似柳絮清風,鬼魅難防。


    更有天下第七舉掌自上而下直蓋燕狂徒天靈,餘下還有刀光劍影,攻殺而來,混亂中也不知多少人死在亂刀亂劍之中。


    這“六合青龍”的陣法據傳乃是當年“自在門”開山祖師韋三青為恐門下天賦資質最高的“諸葛正我”步入邪道,做些傷天害理之事方才所留,隻是後來不知為何被“元十三限”得到,可惜他練不成,這才挑了六個弟子,各授其絕藝,合成“六合青龍”,妄想牽製“諸葛正我”。


    隻是誰曾想,這到頭來,居然先用在了燕狂徒的身上。


    六人此時雖武功招數不同,然氣機卻隱為一體,渾圓而成,可惜這陣法乃是針對諸葛正我的武功所創,又豈會人人生效,何況是否能敵諸葛正我還得兩說。


    他們隻以為鎖住了燕狂徒的雙臂,卻忘了燕狂徒還有雙腿,更是駭人,隻見眼前匹練如鞭劃過,一顆顆拋飛的頭顱,濺起的鮮血,竟被那匹練生生斬了下來,如有無窮鋒芒。


    像是發生的太快,無頭的身子餘力未消,舉著刀仍舊跑出幾步這才倒地。


    燕狂徒右腿陡然後曲,宛如蠍子倒鉤,以一個常人眼裏極為匪夷所思的姿勢竟一腳踢在了魯書一的後心。


    “哇!”


    一口熱血登時噴出,魯書一的身子瞬間軟了下來。


    隻被燕狂徒反手一抓,提住脖頸,擋在身前,“天下第七”連同“六合青龍”的其他人全都眼神大變,忙調轉氣機,隻把劍法,飛棋,寒星打向一旁砍殺過來的江湖人士。


    這內息陡然逆行,已見幾人受了內傷。


    魯書一的臉色飛快漲紅窒息起來,身子離地懸起,雙手緊抓著燕狂徒的手,隻是顯得那麽力不從心,微弱不堪。燕狂徒看向其他驚懼而對的人,輕聲道:“堪不透生死,如何登峰造極?”


    “嗯?”


    他右手一轉,魯書一隻如嬰兒般在空中無力掙紮。


    但就在這個時候。


    百裏外的一處山巔,不知何時站著一個陰沉俊美的男人,此人一頭青絲已半數花白,頂著高挺的鼻梁,墨眉黑眸,下頷長著剛硬的短髭,臉頰上還有一條觸目驚心的刀痕,外罩黑色大氅,顯得極為硬朗。


    但就在魯書一被燕狂徒抓起之後,這個趕路的男人便停下了腳步,然後麵無表情的做了一件事,一件什麽事?


    他抽出了一把小弩,拔出了一支小箭,那是一支青黑色的小箭。


    周遭雲山霧罩,風搖雪飄,獨他一人,冷冷清清,可此時此刻,他居然取出了弩,拿出了箭,他要射誰?


    抬弩。


    拔箭。


    搭箭。


    然後他對準了天空。


    他莫不是要射蒼天?


    當然不是。


    幾在刹那,武夷山上的燕狂徒忽覺天地間憑空多出一股可怕殺機,無處不在,罩著他,鎖著他,困著他,像是有一張無形的大網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這是股似曾相識,熟悉無比的感覺,但卻比四年前更強,也更可怕,隻因燕狂徒已不知這股殺機何時爆發,而這匪夷所思的一擊又會從何處,從什麽方向射來。


    這是元十三限的傷心小箭。


    “留你們一命!”


    燕狂徒五指一鬆,魯書一已昏死在地上,他當機立斷身形一躍,如飛鳥般掠向山下,趁機雙掌隔空向後一推,勢若排山倒海,滾滾積雪衝天,遮天蔽日。


    “崩!”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恍惚間,燕狂徒耳畔依稀似聽到什麽聲響,像是弓弦的震動。


    而後,他豁然抬頭,一雙眼睛死死的望向天邊。


    乍然。


    飄揚的雪幕中,多了一個不起眼的黑點,這黑點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接近,然後在他眼中拉長,化作一道尺許長的烏光,似流星般直朝他眉心射來。


    箭,來了。


    燕狂徒掠起的身子陡然一墜,雙腳立地,深吸了一口氣,隻見他緩緩抬起右手,握指成拳,一刹間,放圓飄雪齊齊停在了空中,像是凝固了一樣。


    臉上交織的黑紅二氣,此刻徹底交融。


    口鼻生煙,隻似體內有團熊火,那些雪花竟飛快化去。


    “嘿!”


    迎著那一箭,燕狂徒一拳砸出。


    雪中乍現奇景,無數雪花紛紛衝飛而起,似一條三兩丈寬的雪瀑直衝上天,如長河飛激,如白龍登天,迎上那支小箭。


    “噗!”


    一拳之下,他渾身傷口竟齊齊崩血。


    這時候,雪林中竟見一駕馬車急趕了出來,趕車的是白發蒼蒼的老婦,見燕狂徒渾身浴血,她眼露惶急,燕狂徒卻是迴望了眼山上撲下的無數身影。


    “快走!”


    再聽馬車上焦急的話語。


    當下不再遲疑,飛身掠進馬車。


    “駕!”


    長韁一震。


    馬車已飛快趕進了雪幕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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