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又是一周忙碌的開始。


    這是一個晴好的天氣,秋風在蕩,枝葉在搖,白雲在飄浮,行人在奔走。


    吉西應約前往白袍先生的寓所。


    白袍先生見到吉西,象第一次見到他時那樣,互致問候,客客氣氣,寒暄一番。


    他們在客廳裏分賓主坐下。白袍先生便開門見山地說:“是到了咱們該徹底交談的時候了。”


    吉西一聽這話頭,感到有些不對勁兒。不過他仍鎮靜自若。因為,好長時間,吉西就已經感覺到了。隻是,他在等著這一天,等著白袍先生和他攤牌的這一天。


    吉西說:“白袍先生,你要說什麽,就開始吧。”


    吉西倒是幹脆,這一點,倒讓白袍先生略感意外。


    於沁小姐端上來兩杯咖啡,放在桌子上,一人一杯,道一聲:“請慢用。”


    白袍先生說:“讓我把經過說一說吧。”


    吉西示意白袍先生講下去。


    白袍先生說:“周曉葵女士生日的那天早晨,蘇寧先生起得很早,他洗漱完畢,駕車去了醫院,最後一次去看望於沁小姐。他在駕車出門的時候,遇見了你,你把周曉葵女士精心製作了三個月的於沁小姐的肖像交給了蘇寧先生。對不對?”


    吉西點點頭,表示同意。


    “在醫院裏,於沁小姐知道自己將不久於人世,沒有收下這幅肖像畫,而是讓蘇寧先生留下來,作為他們愛情的珍品收藏起來。”


    “這是情在理中的。”吉西說。


    “於是,蘇寧先生拿著這幅肖像畫往迴走,他把這幅肖像掛在車前方,看著於沁小姐美麗哀愁的目光。當他的車子行至車禍地點,他嗅到了於沁小姐死亡的氣息,心中仿佛有一根線斷裂了。在心煩意亂之中,車子開進了路邊的深溝。”


    “完全正確。”


    “此時,於沁小姐正躺在醫院裏的病床上,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白袍先生的描述完了,然後是一陣沉默。他們誰都不再講話,仿佛講一句話就能露出自己的破綻。


    最後,還是吉西打破了僵局。


    “白袍先生,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你讓我迴想起了過去的事情。”


    白袍先生說:“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把那樣的一幅肖像給蘇寧先生帶上?”


    吉西說:“白袍先生,你有所不知,本來,我和於沁小姐是相愛的,我們之前就認識。”


    白袍先生說:“你嫉妒蘇寧先生?”


    “不,蘇寧先生是我的朋友,我怎麽會呢。”吉西說,“我仰慕他和於沁小姐的愛情。”


    “其實還是有那麽一點點,所以你要送他們一幅肖像。”白袍先生追問道。


    “也許或。”吉西說,“他們的愛情是人類當中最深沉的愛情,愛到深處便是死亡。隻有死亡才能淋漓盡致詮釋人類的真摯情愛。”


    “也就是說,那是一幅透視死亡的肖像畫?”白袍先生問道。


    吉西點點頭。“那是人類傑出的繪畫作品,許多年後,它會因為這個淒美的愛情故事,因為這個觸及靈魂和生命的愛情而身價倍增。”


    白袍先生說:“這是你的發現,還是你的蓄意製造。”


    “也許,兩者都有吧。但是,這不等於謀殺。”


    吉西望著白袍先生,等待著他的評判。


    白袍先生說:“以人的生命作為代價,你不覺得太殘忍了嗎?”


    吉西無言以對,一時迴答不上來。


    白袍先生說:“還是讓我來說一說吧。”


    吉西望著白袍先生,不知道他又要說些什麽。


    白袍先生說:“周曉葵女士創作這幅作品的真實目的,不是要詮釋什麽人類的真摯情愛,而是出於嫉妒。女人的嫉妒心一旦生成,會變得殘忍無道。她看著蘇寧一天天往醫院裏跑,終於認清了愛情在她的身上已經蒼白無力,她感到自己隻是一個替代品。所以,徹底的絕望促使她在最後時刻,用盡女人所有的智慧繪製了這幅死亡之作。”


    “這怎麽可能呢?白袍先生?”吉西抗議。


    白袍先生說:“不要打斷我的講話。”


    吉西凝望著白袍先生。哎,這件沒有心髒的衣服怎麽會有這樣的思維呢?難道僅僅因為他非凡的靈性使然嗎?


    白袍先生說:“而你,吉西先生,在這個時刻,成了周曉葵女士的幫兇。或者說你們預謀殺死了蘇寧先生。你不是出於什麽偉大而神聖的愛,而是對愛的絕望。麵對無法挽迴的愛情,你歇斯底裏,開始對蘇寧進行報複。”


    “荒唐,簡直荒唐!”吉西氣憤地站了起來。


    “白袍先生,盡管你分析得頭頭是道,天衣無縫,可是,事實勝於雄辯,那是蘇寧先生覺得對不起於沁小姐,內心的不安使他神誌不清,發生了車禍。”


    “蘇寧先生因何覺得對不起於沁小姐?”


    “因為他眼睜睜地看著於沁小姐一步步邁入死亡的通道,而他卻束手無策。”


    “吉西先生,你不要激動,你把右手放在你的胸口上,放在心髒跳動的地方,閉上眼睛問一問自己,那天早晨,你是否有加害蘇寧先生的想法?”


    吉西按照白袍先生的提示,閉上眼睛,抬起右手,放在心口處。一分鍾過去了,兩分鍾過去了……十分鍾過去了……他睜開眼睛,對白袍先生說:“除了我的心髒跳動之外,我什麽也沒感覺到。”


    白袍先生說:“看來,你要用你的一生來拷問自己了。”


    “白袍先生,你為什麽非要我承認是我殺死了蘇寧先生呢?”吉西不解。


    白袍先生說:“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可是,剛才你分析的這些,就算是真的,在人類的法律條文上,是構不成犯罪的。”


    “所以你要逃避追究?可是吉西先生,你願意承受迴憶帶來的痛苦嗎?你願意你的心靈一生都不安嗎?”


    哈哈哈哈,吉西突然大笑不止。


    “白袍先生,就算是我和周曉葵女士預謀殺死了蘇寧先生,你能到我們人類的法庭去作證嗎?”


    白袍先生皺一皺眉頭。“我不能,但我知道,罪惡終究是逃不脫製裁的。”


    “即使你能到我們人類的法**作證,你的證詞也不會被采納,因為你不具備法人資格。”


    這句話仿佛一下子卡住了白袍先生的軟肋,讓白袍先生喘不開氣兒。


    白袍先生眉頭緊鎖,一言不發。元兇找到了,卻不能對他們懲罰,成了他最大的遺憾。


    吉西說:“白袍先生,咱們的談話就到此為止吧。”


    “吉西先生,我最後有一句話要告訴你。”


    “你說吧,我們是朋友,應該無話不談。”


    白袍先生語高悠長地說:“愛可以變成天使,也可以變成魔鬼,不變的是憐憫心,你懂嗎?”


    吉西點點頭。“我懂的。”


    最後,白袍先生說:“非常遺憾,我已經知道了你們人間的遊戲和規則,我想我也應該走了。”


    “白袍先生,你要去哪裏?”


    “咳!四海為家,不提也罷。”


    說完,白袍先生像一片薄雲,被風一吹,不見了蹤影。


    吉西正欲出門去追,忽見門前有一幅畫,擋住了他的去路。他拾起來一看,原來竟是於沁小姐的那幅肖像。


    吉西把那幅肖像畫貼到客廳正中間的牆壁上,端詳著於沁小姐那美麗哀愁的眸子,兩滴哀傷的淚珠正流下來,落在他的腳麵上。


    這時,他聽見於沁小姐在說:“吉西先生,往事如煙,愛已成為灰燼,就讓我的靈魂恢複為這幅畫吧。”


    原來,於沁小姐聽了吉西先生和白袍先生的談話,不禁哀傷,變迴了這幅丟失已久的畫像。


    吉西怔在那裏,原來於沁小姐是這幅肖像畫變的。


    一段時間以來,他和白袍先生的交往,就這樣結束了。還有於沁小姐。他們都是這個世界上的鬼怪,竟然同他交往了這麽長時間。如今他們一個個都離他而去,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重逢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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