奄王收起無賴相，滿臉正經：
“丫頭，能保護你們的，並非城牆，而是人牆。”
“什麽人牆？”趙凝霜白他一眼，隻當他是胡說八道，不想再聽下去：
“我知道了，你是打算將東院賣掉，換成銀子。”
奄王歎口氣：
“你怎麽隻曉得銀子？”
“丫頭，你聽本王和你細說。奴兒幹不是你們久留之地，等落後學成了文武藝，你們要去參加科舉。科舉得中，便要留在皇汾為官。”
“之前你們也看到了，皇汾境內數十道紫氣，雖然還未成氣候，但氣數已經如此。不出三年，皇汾定然大亂。”
“那亂世啊，本王是經曆過的。那亂世之中啊，多高的城牆都無用。擋不住敵人，反而會困住自己。”
“那亂世之中啊，你們真正可以依靠的，不是石頭圍牆，而是人牆，也就是你們彼此，以及你們的朋友。”
趙凝霜掉在錢眼裏，或者說，一直都在錢眼裏，哪肯細聽奄王這番道理。
沒心沒肺的魏無心反而聽進去了，並點頭附和道：
“姐兒，這廝言之十分他娘有理。”
“我們能在邊牆城裏住那麽許久，倒不是因為邊牆城多麽高、多麽大，純粹因為我們邊牆人能夠互相管顧。”
“所以說到底，哪是城牆擋住了蒙古豬狗，其實是邊牆人擋住了蒙古豬狗。”
陳飛雪也若有所思：
“姐兒，鄭同知一家便是我們的朋友，於大哥和博文也是我們朋友。”
“這禍的意思大概是，若有一天建州衛真的亂了，到時能保護我們的不是城牆，而是我們的朋友。”
奄王欣慰一笑：
“正是這個意思。”
“你們現在搬到城牆裏去住，置你們的朋友於何地？扔下不管了麽？”
“以後到了皇汾，這四麵城牆也一並搬走不成？以後皇汾亂了，你們免不了是個流離失所，能走到哪將城牆搬到哪不成？”
“本王不是舍不得一個東院，而是希望你們不要依賴外物，要學會真正自保保人的本事！學會構築堅不可摧的人牆！”
眾人被他這番義正言辭所感，不由正色。
趙凝霜也由衷讚歎了一句：
“難為王爺自己窮成這幅德行，還有閑心替我們著想。”
還要再誇時，孟清霞和周昏淡拎著酒肉迴來了。
奄王快如疾風般推開身後擋道的魏無心，兩步竄到門口，一把奪下酒肉，迅如閃電似的大口吃喝。
都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半斤牛肉、二兩酒已經下肚，半隻雞也隻剩下一個頭了。
趙凝霜氣憤：
“仙公爺爺呀，我四錢銀子的吃食！”
“你好歹是個王爺，能不能要點臉麵？”
“啊？”奄王大嘴一張，雞頭也不放過：
“肚子餓了便要吃東西，這不是天經地義？怎麽就不要臉麵了？”
趙凝霜還要再教訓他幾句時，突然發現無心身上的破袍子敞開了，而懷裏是空空蕩蕩。
她當時就急了：
“我的書呀！”
無心向懷裏一摸，哪還有書。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奄王幹的。
他朝奄王猛撲：
“直你娘，把我的，不對，把我姐兒的寶貝還來！”
砰！
倆人相撞，齊齊順著大門飛了出去。
噗通！
重重落在院裏。
無心恰壓在奄王身上，舉拳就打：
“你他娘的倒好本事，幾時偷走的？”
奄王嘴裏嚼著雞頭，三角眼睛四處亂看：
“沒的放屁！本王幾時偷你東西？”
“莫打了！那本書果然沒了？直你娘，告訴你莫打了！”
奄王一腳將無心踢開，一躍起身，三角眼睛繼續查看。
看了會兒，他大步朝著石棺走去。
眾人看他一臉嚴峻，也急忙跟上。
才踏上小路，還不等走到石棺，他突然站住了，扭頭看湖水。
周圍無風，湖麵卻泛起層層的浪，而且一浪大過一浪。
看浪頭方向，是奔著南麵圍牆去。
他又低頭，地麵隆起，似有人在地下狂奔，也是朝著南麵去。
再迴頭看亂林，樹枝一根接一根晃動，好像誰在樹枝上飛快的跳躍，也是朝著南麵去。
趙凝霜嚇得抱起露兒，催促大家：
“又鬧妖怪，快！快迴家去！”
奄王卻笑了，指著南麵衝他們說：
“哈哈，不是鬧妖怪，是你們的先生來了。”
說完，衝南麵大喊一聲：
“王進大老爺，好久不見啊！”
“怎麽不他娘的進來說話？”
喊聲過後，大家見五個人沿著南邊圍牆的豁口踏上夾道，緩緩走來。
左邊那個是熟人，被奄王稱為“豪哥”的漢子。
正中一個老兒，六十二三歲左右。
這老兒身長八尺一二，和無心、奴兒差不多高。
一頭花白的頭發、花白的胡須。
生的濃眉大眼，高挺鼻子，菱角形的嘴，方下巴。
脊背挺的筆直，因此更顯高大和威嚴。
看體型，像是個武者。
看舉止，分明是文人。
到了夾道與小路之間的拐角處，他命四人住了，不再往前走。
離著遠遠的，他衝奄王一點頭：
“洪悅杣，聽說你有東西要給老夫？”
眾人見他住了之後，湖麵的波浪、地麵的隆起、響動的樹枝等等皆隨之改變方向，不再是奔著南麵，而是朝著他去。
奄王鬼慌慌爬迴棺材，拎著大箱子出來，恭恭敬敬往他麵前一放：
“哈哈，書仙大老爺，這是小王一點小小心意，還請笑納。”
他打開箱子，瞥了一眼：
“哦，永安十二年，倭人陷南京，從文淵閣盜走部分藏書，不料竟落入你手中。”
奄王點頭哈腰，一臉媚笑：
“大老爺，還是您識貨！”
“這些正是被倭人盜走的藏書，小王費勁千辛萬苦，從倭國奪迴來，特意獻與您的。”
書仙大老爺不再理會那箱子裏的藏書，冷冰冰問奄王：
“洪悅杣，你當初燒了我的書院，將十萬七千九百八十六冊絕本藏書付之一炬。”
“這筆賬，怎麽算？”
奄王指著箱子：
“大老爺，這些書也是絕本的，還不夠償還麽？”
書仙像看白癡一樣看他：
“這是多少冊？”
奄王答不出。
他不學無術的人，看到書腦袋都疼，哪曾數過是多少冊。
但想來也絕達不到十萬之數，甚至沒有一百冊。
所以他避開這個問題不答，繼續媚笑：
“哈哈，大老爺。”
“絕本藏書又怎麽了？您不是都記在心裏？您可是書仙啊！胸懷萬萬卷書籍的書仙啊！”
“天底下哪本書，是您沒看過的？”
“隻要您不死，天下就沒有絕本的書，哈哈。”
“丫頭，能保護你們的，並非城牆，而是人牆。”
“什麽人牆？”趙凝霜白他一眼，隻當他是胡說八道，不想再聽下去：
“我知道了，你是打算將東院賣掉，換成銀子。”
奄王歎口氣：
“你怎麽隻曉得銀子？”
“丫頭，你聽本王和你細說。奴兒幹不是你們久留之地，等落後學成了文武藝，你們要去參加科舉。科舉得中，便要留在皇汾為官。”
“之前你們也看到了，皇汾境內數十道紫氣，雖然還未成氣候，但氣數已經如此。不出三年，皇汾定然大亂。”
“那亂世啊，本王是經曆過的。那亂世之中啊，多高的城牆都無用。擋不住敵人，反而會困住自己。”
“那亂世之中啊，你們真正可以依靠的，不是石頭圍牆，而是人牆，也就是你們彼此，以及你們的朋友。”
趙凝霜掉在錢眼裏，或者說，一直都在錢眼裏，哪肯細聽奄王這番道理。
沒心沒肺的魏無心反而聽進去了，並點頭附和道：
“姐兒，這廝言之十分他娘有理。”
“我們能在邊牆城裏住那麽許久，倒不是因為邊牆城多麽高、多麽大，純粹因為我們邊牆人能夠互相管顧。”
“所以說到底，哪是城牆擋住了蒙古豬狗，其實是邊牆人擋住了蒙古豬狗。”
陳飛雪也若有所思：
“姐兒，鄭同知一家便是我們的朋友，於大哥和博文也是我們朋友。”
“這禍的意思大概是，若有一天建州衛真的亂了，到時能保護我們的不是城牆，而是我們的朋友。”
奄王欣慰一笑：
“正是這個意思。”
“你們現在搬到城牆裏去住，置你們的朋友於何地？扔下不管了麽？”
“以後到了皇汾，這四麵城牆也一並搬走不成？以後皇汾亂了，你們免不了是個流離失所，能走到哪將城牆搬到哪不成？”
“本王不是舍不得一個東院，而是希望你們不要依賴外物，要學會真正自保保人的本事！學會構築堅不可摧的人牆！”
眾人被他這番義正言辭所感，不由正色。
趙凝霜也由衷讚歎了一句：
“難為王爺自己窮成這幅德行，還有閑心替我們著想。”
還要再誇時，孟清霞和周昏淡拎著酒肉迴來了。
奄王快如疾風般推開身後擋道的魏無心，兩步竄到門口，一把奪下酒肉，迅如閃電似的大口吃喝。
都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半斤牛肉、二兩酒已經下肚，半隻雞也隻剩下一個頭了。
趙凝霜氣憤：
“仙公爺爺呀，我四錢銀子的吃食！”
“你好歹是個王爺，能不能要點臉麵？”
“啊？”奄王大嘴一張，雞頭也不放過：
“肚子餓了便要吃東西，這不是天經地義？怎麽就不要臉麵了？”
趙凝霜還要再教訓他幾句時，突然發現無心身上的破袍子敞開了，而懷裏是空空蕩蕩。
她當時就急了：
“我的書呀！”
無心向懷裏一摸，哪還有書。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奄王幹的。
他朝奄王猛撲：
“直你娘，把我的，不對，把我姐兒的寶貝還來！”
砰！
倆人相撞，齊齊順著大門飛了出去。
噗通！
重重落在院裏。
無心恰壓在奄王身上，舉拳就打：
“你他娘的倒好本事，幾時偷走的？”
奄王嘴裏嚼著雞頭，三角眼睛四處亂看：
“沒的放屁！本王幾時偷你東西？”
“莫打了！那本書果然沒了？直你娘，告訴你莫打了！”
奄王一腳將無心踢開，一躍起身，三角眼睛繼續查看。
看了會兒，他大步朝著石棺走去。
眾人看他一臉嚴峻，也急忙跟上。
才踏上小路，還不等走到石棺，他突然站住了，扭頭看湖水。
周圍無風，湖麵卻泛起層層的浪，而且一浪大過一浪。
看浪頭方向，是奔著南麵圍牆去。
他又低頭，地麵隆起，似有人在地下狂奔，也是朝著南麵去。
再迴頭看亂林，樹枝一根接一根晃動，好像誰在樹枝上飛快的跳躍，也是朝著南麵去。
趙凝霜嚇得抱起露兒，催促大家：
“又鬧妖怪，快！快迴家去！”
奄王卻笑了，指著南麵衝他們說：
“哈哈，不是鬧妖怪，是你們的先生來了。”
說完，衝南麵大喊一聲：
“王進大老爺，好久不見啊！”
“怎麽不他娘的進來說話？”
喊聲過後，大家見五個人沿著南邊圍牆的豁口踏上夾道，緩緩走來。
左邊那個是熟人，被奄王稱為“豪哥”的漢子。
正中一個老兒，六十二三歲左右。
這老兒身長八尺一二，和無心、奴兒差不多高。
一頭花白的頭發、花白的胡須。
生的濃眉大眼，高挺鼻子，菱角形的嘴，方下巴。
脊背挺的筆直，因此更顯高大和威嚴。
看體型，像是個武者。
看舉止，分明是文人。
到了夾道與小路之間的拐角處，他命四人住了，不再往前走。
離著遠遠的，他衝奄王一點頭：
“洪悅杣，聽說你有東西要給老夫？”
眾人見他住了之後，湖麵的波浪、地麵的隆起、響動的樹枝等等皆隨之改變方向，不再是奔著南麵，而是朝著他去。
奄王鬼慌慌爬迴棺材，拎著大箱子出來，恭恭敬敬往他麵前一放：
“哈哈，書仙大老爺，這是小王一點小小心意，還請笑納。”
他打開箱子，瞥了一眼：
“哦，永安十二年，倭人陷南京，從文淵閣盜走部分藏書，不料竟落入你手中。”
奄王點頭哈腰，一臉媚笑：
“大老爺，還是您識貨！”
“這些正是被倭人盜走的藏書，小王費勁千辛萬苦，從倭國奪迴來，特意獻與您的。”
書仙大老爺不再理會那箱子裏的藏書，冷冰冰問奄王：
“洪悅杣，你當初燒了我的書院，將十萬七千九百八十六冊絕本藏書付之一炬。”
“這筆賬，怎麽算？”
奄王指著箱子：
“大老爺，這些書也是絕本的，還不夠償還麽？”
書仙像看白癡一樣看他：
“這是多少冊？”
奄王答不出。
他不學無術的人，看到書腦袋都疼，哪曾數過是多少冊。
但想來也絕達不到十萬之數，甚至沒有一百冊。
所以他避開這個問題不答，繼續媚笑：
“哈哈，大老爺。”
“絕本藏書又怎麽了？您不是都記在心裏？您可是書仙啊！胸懷萬萬卷書籍的書仙啊！”
“天底下哪本書，是您沒看過的？”
“隻要您不死，天下就沒有絕本的書，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