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湘兒和矮瀟兒也扶起汪佛草,奔東院去。


    汪佛草卻甩開她們,自己一瘸一拐走了。


    奄王的小朋友魏公子見蜻蜓飛遠了,又指著三人的背影罵:


    “這三個豬狗可恨。”


    “我之前明明饒過她們,她們卻將我趕進湖裏。”


    “你剛才又饒過她們一迴,她們居然還對你舞刀弄槍的。”


    “你說可恨不可恨?”


    讓他這樣一說,奄王也覺得三個豬狗可恨,於是狠狠吐了口吐沫:


    “朋友,莫和她們一般見識。”


    “她們東番人從來如此,不懂忠義,不講恩情,翻臉不認人,比狗還狗!”


    說到這裏,魏無心要批評一下奄王:


    “你這廝不該娶個東番豬狗。”


    奄王搖頭歎息:


    “唉,年少時無知,錯付了真心。”


    無心聽不懂,所以點頭讚同:


    “你言之十分他娘的有理!”


    到了廚房,魏無心和奄王這等人物,都算得上是儒秀風度了。


    趙凝霜指揮陳飛雪和孟清霞,真如蝗蟲過境一般,什麽鍋碗瓢盆、油鹽醬醋、米麵菜肉、桌椅板凳……


    無所不拿。


    周昏淡倒是極力阻止,可他那點力氣比隻螞蟻不多什麽,連霞兒都能推他個跟頭,所以他也根本沒能阻止什麽。


    三個丫頭來來迴迴十幾次,幾乎將整個廚房搬空,然後又去後罩房裏,什麽被褥枕席、針線刀剪、床櫃幾椅、衣襪鞋褲……


    無所不取。


    弄得丫鬟、奴仆們沒法兒,莫說無材料烹製菜肴,就連柴火都快不夠了。


    好不容易拚命搶下些木頭、一口鍋和一個豬頭。


    隻好用大鍋煮豬頭,熟了之後,心驚膽戰的請奄王和魏公子吃。


    魏公子倒不嫌棄,吃的津津有味,還用骨頭在奄王胳膊上劃了一道:


    “你這廝忠義,我豈能不記你恩情?”


    奄王吃相比他更難看,捧著個豬耳朵啃,用油膩的手拍拍胸脯:


    “無心我友,你隻管放心。”


    “以後有我在,不缺你吃喝,你就在這裏安家,還迴什麽邊牆城?”


    趙凝霜等人也跟著混吃混喝。


    而且趙凝霜和孟清霞一左一右挨著無心,貌似無意卻有意的在他懷中亂翻。


    翻了三四遍,什麽也沒翻到,這才作罷,開始一心一意的吃。


    她們三個丫頭,各有千秋。


    一個摳門,連骨頭都要敲碎了,喝掉裏麵骨髓。碎骨仍留著,說是要熬湯。


    一個兇殘,基本不吐骨頭,嘎嘣嘎嘣嚼的粉碎,連肉和骨髓一起吃掉。


    一個謹慎,一邊吃一邊東瞧西看,是堤防汪佛草,也順便觀察下還有沒有什麽東西可拿。


    周昏淡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細嚼慢咽,吃肉時閉嘴,吐骨時掩麵,斯文至極,所以人人看他討厭。


    奄王是尤其的不順眼,一腳將他從椅子上踢開:


    “滾一邊吃去!看到你就不耐煩!”


    “似你這等吃法兒,若是在我鳳翔衛,早他娘活活餓死了!”


    三個丫頭見他踢開周昏淡,賭氣也不和他同桌共食,抱著大半個豬頭走了,自迴西院去享用。


    見他們走了,奄王湊到無心耳邊,低聲囑咐:


    “無心我友,本王待你不薄,你做人可要有良心。”


    “那湖裏的事兒,你千萬不要與人說起。不然的話,咱們兩個都人頭不保!”


    無心也用油膩的手拍了拍沒心沒肺的心口:


    “狗王我友,你與我吃食,就是我恩人,我怎能害你?”


    “狗王我友,你隻管放心,我一個字也不會與人說起!”


    奄王盯著他看,觀察他表情。


    沒心沒肺的人,真是一片坦誠,臉上寫滿了幹淨的蒙昧,眼中蕩漾著清澈的愚蠢。


    總而言之,怎麽看也不像是虛與委蛇、兩麵三刀的。


    簡而言之,傻的不能再傻了,傻的好像除了吃以外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不在乎。


    這讓奄王很是放心:


    “無心我友,吃啊,吃!”


    “無心我友,東院雖然房屋寬敞,但恐怕汪佛草容不得你。落後那周不良迴來,更是要難為你。”


    “依本王之見,你以後就在西院安家吧,和趙凝霜她們同住,彼此也有個照應。”


    無心顧戀那間馬廄,有些舍不得東院。


    可轉念一想,若汪佛草等人趁自己熟睡時偷襲怎麽辦?還是西院穩妥,於是同意了奄王的建議。


    正好豬頭已經吃光,膝蓋也痊愈,他一步三搖離了東院,朝西院走。


    路經石棺,奄王不遠送,鑽進棺材:


    “無心我友,請了。”


    無心胡亂一拱手:


    “狗王我友,請了。”


    到了西院,卻不進正房和東廂房。


    因他從小到大,始終住的是兵仙褲襠,與王丹彤成婚之後才有了牛棚。


    所以在他的認知裏,牛棚便是最好的住處。


    看來看去,正房和東廂房皆不合他意。


    三間西廂房,倒了兩間半,剩下半間用來堆柴火。


    這半間如今兩麵透風,頗有牛棚神韻,方才有些滿意。


    將柴火胡亂扔到一邊,他很快清理出個空地來。


    對麵東廂房裏,陳飛雪虎視眈眈,站在門口問裏麵的趙凝霜:


    “姐兒,他將我們柴火扔的到處都是,要不要去揍他?”


    趙凝霜新得了鍋碗瓢盆、桌椅板凳等許多物什,全是拜他所賜,總不好翻臉不認人,於是勸說陳飛雪:


    “雪兒,算了,大不了迴頭再收拾,先來幫我把床搬到正房去。”


    “蘇夫人快迴來了,她們人多,總不能再和我們擠一間屋。”


    “今天先把床鋪等物搬過去,明天抽空將正房好好打掃一番。”


    陳飛雪返身迴屋,單手便將個藤床舉了起來,扛著朝正房走:


    “姐兒,今天是八月初二,蘇夫人她們每年都要十月左右才迴來,你急什麽?”


    孟清霞一邊疊衣褲鞋襪,一邊抬頭看在西廂房附近轉圈的魏無心:


    “姐兒,奄王現在雖然給我們撐腰,但他是沒記性的人,明天說不定就忘了。”


    “到時汪佛草定來尋我們報仇,我們亦早打主意。”


    “更何況,周不良入京去討要奄王俸祿,這幾日內便迴來。”


    “他得知奄王幫我們教訓了汪佛草,我們還從東院拿了這許多物什,絕不會與我們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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