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前麵就是萬丈深淵。


    你為什麽還要走.......


    沒必要了。


    你我都知道,事成定局萬事休。


    一身水墨色青竹長袍的男子如玉樹立於人群,他身量極為頎長,略顯蒼白的麵龐上星眸蘊著三分從容寫意,漫不經心地瞧了一眼蔡嵐後又將目光放在傅雨樓身上。


    刀鞘烏黑如墨,他的手蒼白修長。


    雖然那臉上是帶著笑的,但莫名讓人感到刀鋒在背。


    “你就說,救、還是不救?”


    傅雨樓冷著臉,警告地看向他道:“若我再說不救,你是不是要在我謝雨宮動手?”


    “是!”


    莫讓笑著,那把長刀就在眾人驚悚詫異的目光中抽了出來。


    “那不是西風刀客的刀嗎?!為什麽在他手裏!”


    “西風刀客自從十多年前做了殺手,雖然聲名狼藉但一身武功是絕對的武師巔峰!豈會被隨意殺死!?”


    “你看他手中的刀,紫錯銀刀!豈不就是寒鴉!”


    “他看起來這麽年輕……就已經擁有宗師實力了嗎?怪不得敢闖謝雨宮……”


    圍著的江湖人驚疑不定,卻沒有幾個願意上前助陣謝雨宮的,畢竟大多商人身份,傅雨樓也沒想他們做些什麽。


    隻要將今日的訊息傳出去……


    .......


    白石平台,香爐紫煙。


    數百人圍攏著中央兩人,幾十青衣道士劍指莫讓,幾乎是一麵倒的局麵,外人一看便知勝負。為首傅雨樓從弟子手中接過長劍,眉心紅痣鮮明。


    “我謝雨宮確實要去救援,可人情是一迴事兒,我們也不是個喜歡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的!”


    白衣道士手中長劍舉起,劍鋒一層氣流湧動,恍惚能看見水光粼粼。見他行動,周圍圍著的一圈青衣道袍弟子也擺出陣勢。


    “既然俠客要來鬧事,那我等隻能奉陪!”


    他足尖輕點,動若遊龍,手中長劍光如水波。


    “正合我意!”


    莫讓正缺一個練刀的好機會,雙手握著寒鴉,腳下擺出個姿勢就如離弦之箭般衝了上去。


    起手就是毫不留情的西風狂刀第三式——“滿鬢秋寒”!


    “我哭秋風多斷腸,一片黃花滿鬢秋——”


    滿鬢秋寒是西風三刀之中最適合單對單作戰的刀法,不同於第二式“秋風殺盡”的橫掃千軍之勢,第三招毒辣刁鑽,看似遲暮衰敗的一刀,實則最是迅速。如殺手之突襲其後,似秋風之催老無聲。


    “這不是西風刀客自創的西風狂刀嗎?!”


    “難不成他並非殺死了西風刀客,而是西風刀客親自教導的弟子?”


    一身穿勁裝中年男子認出了他使得刀法驚唿出聲,他年輕時曾見過西風刀客用刀之態,和如今這年輕人有八分相似。若說那另外兩分不同在哪兒,恐怕就是這年輕人的刀法少了那兩分純粹的殺意!


    “錚——!!”


    傅雨樓雪白大袖如旗飄飛,銀色劍光倏然擋住那迎麵一刀!那刀招確實快而狠,但並不如想象中的厲害,他心下疑惑。雖對方實力存疑,但他卻不會有絲毫大意!


    此人江湖無名又在眾目睽睽下前來鬧事,我擊殺他後傳出去也對我無害,隻是後頭那歸元宗小子需要隱蔽點殺........


    他心中轉過無數詭譎念頭,武師實力讓他輕鬆接下了這一招,一時間刀光閃爍,金石交接,碰撞聲不絕於耳。


    莫讓未等刀招用老就用厲雲鬼步瞬間迴返,身輕如燕,繞到了白衣道士側麵就揮刀一砍。


    這一刀不同於上一刀的無力,雖然外表不顯,但莫讓確實是在用鬼氣增益的刀法,此時改良過的森羅血刀第一招斷魂發動,刀氣凜冽,帶著血海的怨氣和西風的無情,如秋風掃落葉般向白衣道士的脖子砍過去。


    傅雨樓下意識來擋,雖對此人的實力有所懷疑,但他一向謹慎,一邊輕功如飛一邊使劍來接。


    “鐺——!!”地一聲刀劍相接,青衣道人組成的圓陣擴大,給他們留下足夠施展的空間。


    這一刀和前一刀完全不同!刀勢宛如厚重血河斬來,他似乎感覺到了一種熟悉的氣息,但等他欲要分辨時卻消失無蹤。


    剛剛接上刀,傅雨樓就暗道中招,到底是沒有設防,充溢內力的長劍在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哢嚓”聲後斷裂出蛛網紋路,手中兇器幾欲被砍飛!


    一招失利,傅雨樓氣勢略敗,原本圍住兩人的青衣圓陣瞬間收緊,無數雪亮長劍朝著兩人刺過來。


    “剛對了兩招就要一起上了嗎?”


    莫讓挑眉看著眼前,覺得自己改良後的一刀足夠驚豔,隻可惜單打沒多久就要換成群毆,所謂正道謝雨宮確實無趣。


    手中“斷魂”刀收斂著黑氣,他眼睛中暗紅浪潮湧動,幾乎要燃燒成那腥紅一片的地獄大火,被克製在眼底。


    刀亮如白晝,勝於日光。


    淒慘蕭瑟西風於七月勁吹。


    那一刀遮天蔽日,殺盡生機!


    欲於萬人中取將領首級!


    “秋風殺盡——!!”


    手中三尺長刀勢不可擋,橫掃千軍!血河再世般的森羅血刀再加上冷酷蕭瑟的西風刀意,化成了一道無可抵擋的血色颶風,因為速度太快,常人連他的動作都無法捕捉就別刀氣轟飛,在那白石平台上形成一片詭異地真空區域。


    莫讓得勢不停,未等一招用老就再換“斷魂”,黑色氣流肉眼可見地出現在刀身,像是黑色煙氣般纏繞雪亮刀刃,勢如雷霆地砍向白衣道士!


    “鐺——!!鐺!鐺!!”


    連續三聲短刃相接,發出讓人牙酸的金石摩擦音。


    傅雨樓平轉劍身接住招式,這幾刀次次威力不輸武師初階,甚至每次攻擊,那力量都在增加,他平生從未見過如此適合戰鬥之人。


    就算如此,又如何?


    武師初級和武師中級,就像是相隔天塹!


    他一改最開始時的措手不及,手中“折光潮湧”如掀起大澤水波,輕如遊龍鳳舞,隻不過幾招就將敗勢逆轉,退那水墨色衣袍的男子後退數步。


    就在他欲窮追之時,就看見那男子臉上露出戲謔笑意,一絲不妙的預感升——


    果然!


    隻見自己腳下一圈烏芒亮起,範圍一直籠罩了自己和一群倒地的謝雨宮弟子,待傅雨樓要退後就光芒大作,宛如爆破一般的力量在陣心醞釀。


    道人眼神閃過一絲兇厲。


    這是個什麽陣法?動則發動?


    若不是如今見者過多,他早就放棄這群廢物獨自離去,自己哪裏會像現在這樣受製於人。


    他將劍擋在身前,點漆般的雙眼凝視莫讓道:“你是誰?”


    這世間不可能還存在陣法師........


    就算身處劣勢,他也依舊一副仙風道骨,將皮下肮髒汙穢悉數掩藏。


    “我是誰?”


    莫讓笑著反問,腳下烏光正是他廢了大功夫借助厲雲鬼步畫成的“狐尾”,是他抽時間在《鬼道星宿》裏新學的,本就是大兇之危,內含被壓抑到極致的鬼氣,他剛剛沒在刀法上用全力也都是因為將鬼氣全都放在了陣法上。


    若是這麽一炸,在場百人都要一起死。


    “救援可以,但我也有條件。”


    傅雨樓收起劍,神態淡然,半分不像被威脅的樣子。


    “你誤會了,我不是在威脅你——”


    莫讓惡意地笑著,手中寒鴉帶著一絲青袍道人身上的血跡,被他一甩就盡數在地。


    “我隻是想殺了你罷了,就和你想的一樣。”


    果然看見道人臉色微變,此時周圍江湖人遠遠離開,生怕殃及池魚,地上躺著一片剛剛被利刃割傷的青衣道人,現場慘烈。


    那道人麵色重歸平靜,用一種奇怪地語氣說道:“你知道陰時出生的人嗎。”


    不是疑問,是確定。


    傅雨樓想起剛剛在男人刀上感覺到的恐怖壓力,那是鬼氣……就和他們供奉的惡鬼一樣!


    甚至,比起他們供奉的,還要更加……更加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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