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最後到底鬧成什麽樣子了仲長空並不清楚,因為她半路就走了,畢竟潑婦和潑夫吵架實在是沒什麽好看的,反而還很費耳朵。更何況她還有雲棲那邊的事情要處理,在吩咐太監之後記得把事情結果告訴她後,她就直接去了侯府。


    此刻的侯府已經亂得不可開交,較之皇宮也不遑多讓。仲長空在圍牆上圍觀的時候就看到到處都是大片燃燒的煙霧,不禁有些困惑地看向一旁的暗衛:“不是說隻在後院放火嗎?”


    “迴殿下,屬下隻在後院放了火。”暗衛認真地說:“侯府的下人動作太慢,以至於大火一直燒到了前殿。”


    仲長空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看著眼看本來隻是因為燭台被打翻而導致的小小火災馬上就要變成一場襲擊,她隻能頭疼地吩咐:“馬上調人過來救火,不要以我的名義,去隨便找個侯府的附庸過來就行。”


    暗衛領命而去,仲長空本來還準備偷偷摸摸地去找雲棲,現在混亂成這個樣子也沒必要小心翼翼了,她直接就大搖大擺地來到了前殿的一間隔間裏,她開門進去的時候雲棲正在忐忑不安地往外看,看到仲長空進來後頓時鬆了一口氣,但隨即又皺起了眉頭:“外麵的火越來越大了。”


    “不用管他,侯府下人辦事不利齊桓迴來自會整治的。”仲長空毫不在意地說:“不過這次是真要好好管管了,我本來就讓人打翻了放在後院屋子裏的燭台,按章正常情況來說半盞茶的時間怎麽也能看到煙了,結果他們硬生生一盞茶的時間才發現失火,還是因為火已經燒到整個後院的天空都紅了……這還是人為的,要是以後真發生類似的事情,我真怕哪天齊桓被燒死在自己屋內。”


    雖然嘴上說著這些話,但仲長空辦事還是很快的,直接帶了雲棲就離開了侯府,至於雲棲的“屍體”還有其他的後續情況她直接全扔給暗衛解決去了,反正長公主有那麽多自己的勢力,沒必要事事都親力親為。


    在帶著雲棲迴公主府的路上仲長空把今天發生在皇宮裏的事情告訴了她,當然沒說是自己幹的,隻是將事情普通地複述給了雲棲。雲棲聽後臉色不是很好看,她沉默了許久,最後隻是長歎一聲。


    “他們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她看向窗外,在長處一口氣後她露出了笑容,看向仲長空的視線清澈而明亮:“比起這個,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事不宜遲,我們明天就動身。”仲長家看她這副樣子就知道她確實是已經完全不在乎那些事情了:“如果我們路上來得及,還能在山頂上過春節。”


    “山頂上過春節……”雲棲喃喃著這幾個字,眼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興趣:“那我一定要帶著鍋上山,這樣才可以吃餃子啊!”


    “那是肯定的。”仲長空一邊點頭一邊不忘拿出一張清單:“除此之外還需要帶煙花爆竹上去。”五百米左右的海拔氧氣很充分,完全可以點燃鞭炮,仲長空覺得以她現在的體能背著鍋和鞭炮上五百米也不是什麽問題:“這些交給我就行了,你今天好好休息,我們明天就出發。”


    雲棲點了點頭,此刻她早已經把之前的事情都拋到了腦後,隻是在不斷地期待從明天開始的旅行。


    當然,另一邊的雲挽畫和齊桓就沒有這麽輕鬆了。


    “父親大人……為什麽?為什麽我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從醒來到現在為止雲挽畫一直都處於崩潰的狀態,她的眼眶溢滿了淚水,本就大病一場的她此刻看起來更是虛弱至極,雖然雲父隻在乎利益,但在此刻看到小女兒這副樣子也是止不住的心疼,再想起雲挽畫不能進宮,雖然侯府夫人也不錯,但自己大女兒現在已經是侯爺的正妻,小女兒再怎麽也隻能做妾——一直以來雲棲都是可以被隨意欺辱的對象,現在結果小女兒還要低人一等,就算齊桓喜歡雲挽畫他們雲家也不可能寵妾滅妻,這在輿論上幾乎是毀滅性的,但任何情況下妾也就是比下人好一點的存在,這讓他越想越氣,隻覺得今後的計劃全都被毀了。


    “我可憐的女兒啊。”葉氏抱著她哭個不停:“本來都要進宮了,卻在這個時候出這種事……現在也就隻有嫁給侯爺一條路可以走了,不然你以後又能嫁給誰呢?”


    “母親,我以後是不是就隻能做妾了?”雖然一直以來都盡心盡力地扮演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但在這種事情上雲挽畫還是晃了神,古代女人隻有嫁人一條路可以走,除了結婚幾乎不能做任何事情,所以這些女人才會為了讓自己能嫁個好對象而努力抬高自己。可現在一切都完了,一夫一妻多妾的製度下妾完全是低人一等,甚至很多時候妻可以在不用告知夫的情況下賜死妾,並且很大程度不會被輿論左右,因為妾就是生育和泄欲的工具,工具又怎麽能和人相比呢?


    雲挽畫感覺她的整個世界都崩塌了,很小的時候葉氏就告訴她以後可是要當皇後的人,她一直不斷地努力學習各種琴棋書畫,子時都還在練字,就是為了在京城裏擁有一個好口碑,在進宮後能更順利地爬上那個位置。她的父親是兵部尚書,處於不高不低的位置,皇帝也完全不會擔心兵部尚書要造反——就算造反也做不了什麽,她也長得足夠漂亮且有腦子,這樣一來幾乎是皇後的最佳人選。但現在一切全毀了,她失身齊桓就隻能嫁給他,不然就隻能嫁給那些沒什麽勢力的人,她可不願意!


    但要是給齊桓做妾,那豈不是代表雲棲就要爬到她的頭上去了?想起自己這些年對雲棲的所作所為她就感覺絕望,整個人都不斷地瑟瑟發抖。


    “沒關係的,畫兒,不會到那種地步的。”葉氏安慰她:“再怎麽說雲棲也是你的姐姐,做姐姐的就應該照顧妹妹,要是她對你做什麽你就告訴家裏,我們一定會替你做主的。更何況齊桓喜歡你而不喜歡雲棲,之前被罰跪在祠堂門口,那些太醫不是說她沒多久可以活了嗎?你也可以趁著這個機會爬上去啊。”


    雲挽畫抹淚的手微微停頓,她透過袖子看葉氏,就看到葉氏在說這話的時候異常認真,甚至說到最後的時候還露出了笑容。她微垂眸子,長發垂落順勢遮住了她的視線。


    一直以來雲挽畫都深切地認識到一點,雲家的人不喜歡雲棲,所以她也可以肆無忌憚地對雲棲使各種手段,畢竟雲棲做了丟人的事情,被欺負也是活該。但她再怎麽討厭雲棲也從沒想過葉氏會直接說出這樣的話來,雲父的臉上也是一臉不以為然,看得出他們都讚同這件事。


    今天可以隨意地犧牲雲棲,那明天,是不是就能犧牲她了?


    雲挽畫早就意識到他們對她的寵愛就是因為她能帶來比雲棲多得多的利益,最後她帶來的利益將會全都灌輸到那個最小的兒子身上,這點其實她不應該介意的,女兒天生就要比男兒低一等,隻有男人才能封官封爵,女人不能讀書,隻用靠著美貌上位就好了。


    但她怎麽可能甘心!她為了自己的未來辛辛苦苦做了這麽多,憑什麽要成為別人的嫁衣?她不甘心,雖然裝出順從的樣子,但她已經打定主意,如果真的能爬上去,她絕對不會給雲家一點點利益。


    而在此刻聽到葉氏這樣的話也讓她更加堅定了想法,雖然她和雲棲一點都不對盤,但在此刻也能感受到那種深深的涼意。


    就在那邊葉氏和雲父說著話的時候突然就有人從外麵跑了進來,那人匆匆對著雲父行禮,然後就說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震驚的消息。


    “今天下午侯府突起大火,大小姐被活活燒死了!”


    “什麽?!”雲挽畫第一個睜大了眼睛,她停下了擦拭眼淚的手,不可置信地看向來報信的小廝。雲父和葉氏也皆是一臉不可置信,雲父向前一步,麵色難看:“具體都發生了些什麽?”


    “迴大人,據小的所知,大小姐之前身受重傷還未好,因為侯爺不待見她所以沒有給她配下人,前來調查的侍衛長說應該是大小姐感覺寒冷起身想要取暖的時候火苗點燃了被單,大小姐無力撲火加上後院人煙罕至,於是大火直接燒掉了整個後院外加半個中庭。”小廝將自己所知道的全都一股腦倒了出來:“找到大小姐的時候她整個人已經全被燒焦了,官府根據屍體胃中殘留的藥物和脖子上戴著的吊墜確定她就是大小姐。”


    雲挽畫捂住了嘴巴,她記得那個吊墜,那是雲棲十一歲生日那天她送給雲棲的生辰禮物,本來以為雲棲早就扔了,卻沒想到……


    雲父的眉頭已經擰成了亂麻,雖然雲棲死了對他們來說確實是件好事,但雲棲受到如此對待再加上他們雲家的態度被傳出去又要引起不少風波,想到此處他立刻就跟著小廝走出門去,匆匆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雲棲竟然死了?”葉氏這才反應過來,麵對雲挽畫的時候眼中無任何悲痛,反而帶著幾分笑意:“這下好了,雲棲一死畫兒肯定就是侯爺夫人,雖然因為那些事情不太好看,但不管怎麽說正妻比妾好多了,而且齊桓這麽喜歡你,你肯定……”


    “母親,我感覺有些餓了。”雲挽畫笑了笑:“迴來到現在也這麽久了,母親也許久未進米食,不如我們一起吃點吧?”


    葉氏點了點頭:“也對,你也快一天沒怎麽吃東西了,我這就去吩咐他們做點米粥。”說完她轉身離去,招唿著旁邊的婢女看上去在說些什麽。


    雲挽畫後退幾步坐在了椅子上,她大口喘氣,就像是剛剛跋涉了許多路一般,明明是戴著些許寒意的冬日夜晚,但她的額上不知為何冒出了些許汗水。


    雲棲死了?死的好啊!她一死那些困擾他們的問題就全都不存在了,雖然依舊和她的設想不同,但不管怎麽說比妾都要好得多。雲棲這個人也真是可憐,活著的時候處處受欺負被人肆意利用,就算是死也死的這麽恰到好處,真是她的好姐姐。


    雲挽畫抽了抽嘴角,往日總是輕而易舉就能十分自然地笑出來,但在此刻她卻有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感情,絕對不是悔恨,也不可能是難過,但她也絲毫沒有任何開心可言,隻有種悲愴和冷意。


    ——沒有價值的人就會如此,死了也隻能給人鋪路。


    沒有價值的人就算是嫡長女也活的不如普通家庭的女兒,而且她完全不會自己去拚,竟然就任勞任怨地擔起了做姐姐的責任……哈哈,真是有夠可笑的。


    但雲挽畫又有種深深的悲戚,不為雲棲,更多的是為自己。


    如果她不是生了一副好皮囊,並且擅長琴棋書畫,那麽她的下場和雲棲不會有多少區別。


    但她能做什麽?


    她也什麽都做不到。


    但至少她知道,她絕對絕對,不會讓自己淪落到雲棲那種淒慘的下場。


    迴想起很久很久之前,每當她因為寒冷而難以入睡的夜晚,雲棲總是會將她摟入懷中。別人哄小孩睡覺的時候總是會講故事,但雲棲卻喜歡給她念古詩。


    “我最喜歡的就是這句‘縱使一夜風吹去,隻在蘆花淺水邊’。”雲棲笑著對她說:“這世上不管發生什麽事情,其實都不算大事,我隻要逍遙自在就能過過一生了。”


    逍遙自在啊……可惜姐姐,你這輩子都從沒逍遙自在過。


    一個沒有任何能力的人,也就無權去談論什麽自我。


    雲挽畫深深地唿吸著,再站起來的時候她的眼神已經恢複了平常,她隨意撩了撩長發,讓自己的樣子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憐。


    她必須要往上爬,若是沒有權勢,又怎麽會有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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