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番話,雍措的身影和結界的束縛猝然消失不見。他一下沒支撐住身子,往前倒了一下。


    但是在蘇烈和蘇盼這兩個普通人看來,盛澤原本隻是好好的半跪在地上說話,說著說著忽然往前栽倒了一下。


    蘇盼立馬扶住對方,以憂慮的眼神詢問他是否還好。盛澤接收到這份擔憂,也隻是搖搖頭,繼續專心致誌的問她:“你想怎麽做,我們都支持”


    蘇盼的眼睛忽然紅了。


    她本來已經不再哭泣,眼神也變成了平時的冷靜平淡,隻是好像她身體裏有什麽東西正在悄然死去,將她塑造成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她。


    她這種狀態太叫人擔憂了。


    正常人死了未婚夫,不是大哭大鬧就是茶飯不思,她突然接到這樣的消息,居然還能強撐著做了這樣多的事情。


    盛澤微微的咬著唇,難免有些焦慮——他寧願對方哭鬧也不想看她變成這般模樣。


    “我生死都是他的人”


    一句話,帶著千鈞力量重重的砸在了兩個人心頭,盛澤拽著她袖邊的手指微微蜷縮了起來,心口的暖意也逐漸蔓延開來;


    這便是長孫杳也,他的師尊。


    無論是身處高位擁有著潑天的富貴,還是落魄至此成了人人議論的寡婦,她永遠都沒低下過頭,沒求過任何人。


    一時間,盛澤恍惚感覺麵前這個眼眶發紅仍舊昂著頭不認輸的清麗女子,和當初那個躺在樹枝上漫不經心告誡他求人不如求己的師尊竟然完美的重合在了一起。


    盛澤重重的點了點頭,蘇盼瞧著他,忽然展顏一笑,將他們兩摟在懷裏。


    有的冬夜,因為多了一個擁抱,似乎便也不太難熬了。


    蘇秦氏最後還是沒熬過這個冬天,病逝於開春前的一個破曉。


    似乎那一夜之後蘇盼就再也沒了眼淚,她帶著一身重孝,毅然決然的捧著黃岑的牌位嫁入黃家。成了村口津津樂道的“小寡婦”


    盛澤仍舊留在蘇家,和蘇烈過著乏陳可善的日子,蘇烈似乎也在很短的時間裏長大了,長得沉默寡言,但他的眼睛看起來總燃著一簇火,像是隨時要將萬物燒盡。


    直到那天。


    “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見麵的時候,蘇盼看起來比之前更要清瘦了一些,她如今梳起了婦人的發髻,望著盛澤的雙目平靜無波:“沒什麽,你不必擔心了。”


    她怎麽可能過得好呢?


    盛澤握住了自己的拳頭。


    黃夫人一夜白了頭,黃岑的父親也是一病不起,他們都把黃岑的死盡數怪在了蘇盼的身上,那麽她在黃家的日子定然是寸步難行。


    他想告訴她,有什麽事情不要一個人扛著,可以跟他說


    可如今這個口不能言的自己到底又能為他做什麽呢?


    似是看出了他神色裏的鬱鬱寡歡,蘇盼忽然笑了一下,伸手去拍他腦袋:“給你和阿烈做了烤餅,帶迴去吃,你們兩個大小夥子容易餓,多吃些。”


    盛澤望著她,心中升起了一個詭異的念頭——


    如果這一切悲劇的源頭是他這個不該存在的人,那麽是不是他死了就不會這樣了?


    起碼蘇盼……能好好的過完這一生。


    “嗯。”


    盛澤拚命壓抑住了心裏那個詭異的念頭,衝她也笑了笑,低頭去吃烤餅時的側顏看起來還是斯文俊秀的,也讓蘇盼的心放了下來。


    有這樣一個人陪著蘇烈,大概一切也會好很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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