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賀南弛的擔心稍顯的多餘了一些,等他倆一路漫步,挪迴家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難得一見的火燒雲染紅了半片天空,給一切的事物都點綴了半點暖意。


    推開門一看,家裏一切安好,連池塘裏的小魚遊得正歡。


    屋簷下的風鈴輕輕的擺動著,徐析正坐在屋子門口的台階上,對著別荇說著什麽。


    他倆身高略有些差,徐析十分耐心的遷就著對方,兩人聊的正歡。


    還挺好。


    賀南弛的唇角挑了挑,正想著繞道後麵去嚇唬別荇,一陣失重的眩暈感卻恰好的擊中了她,賀南馳這會隻感覺自己就像是被人拽著掉了個個,頭重腳輕,像是飄在半空中。


    於是等她再一睜眼,卻發現之前的庭院以及莊韞玉等人,都已不見蹤跡。取而代之的是她之前夢裏所見過的場景,隻是之前渾身鮮血的莊卞不見了,隻剩一隻重傷垂死的鳳凰把她護在身下,那鳳凰極美,根根羽毛都是流光溢彩的,它用自己的羽翼將賀南弛護得嚴嚴實實,賀南弛卻感覺自己能與對方通感似的,此時似乎是一陣電閃雷鳴,被劈中的痛苦讓她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賀南弛!賀南弛!”


    莊韞玉的聲音將她拉迴了現實,她有些茫然的坐起身來,卻發現之前的電閃雷鳴,鳳凰羽翅都是夢罷了,她這會正躺在莊韞玉的懷裏,徐析正在旁邊為她診脈,一開始玩的正開心的別荇大約也是被她嚇著了,這會正淚眼汪汪的抓著她的袖子。


    “我……怎麽了。”賀南弛隻覺得身上還殘存著幻覺裏所帶來的疼痛感,手腳發麻竟無力坐起身來。


    莊韞玉見她要掙紮,索性將她摁在自己的懷裏:“你剛剛站那好好的,忽然就暈過去了,徐長老還沒說什麽,別荇就開始哭,你再不醒院子就要淹了。”


    “我夢見了一隻……鳳凰”興許是夢境與現實之間殘存的一絲難以察覺的聯係,賀南弛呢喃:“他把我擋在翅膀下,遮天蔽日的....”


    莊韞玉抱著她,不動聲色的與身邊的別荇交換了一個眼神,繼而垂著雙目溫聲勸慰道:“做夢而已,是你最近太辛苦了才體力不支,所以你好好休息幾天,好不好?”


    莊韞玉的聲音似乎帶著什麽特殊的魔力。賀南弛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時又失去了意識,昏沉的睡了過去。


    別荇和徐析的臉色都十分難看,莊韞玉卻出了奇的平靜,隻是抱起賀南弛走進房間,手腳極輕的將她放在床鋪上:“徐長老。”


    “你說。”徐析未曾看出賀南弛這突如其來的暈厥究竟是什麽原因,不免有些驚慌——畢竟賀南弛在他的記憶裏就沒生過病,如今突然沒有了原因的暈倒,怎麽能不叫他擔憂。


    “這個給您。”莊韞玉從袖袋裏拿出一個小瓶交到對方手裏:“如果一直不醒,就用這個,不過別學她,一口氣全用了,我怕她身體經不住。”,徐析聞言一愣,下意識握緊了手裏的瓶子:“這是...鳳凰血?”


    “都知道了啊。”莊韞玉大概是沒想到對方已然知曉,不由一怔,笑了起來:“是啊,除了這個,我也沒有什麽好東西能給你們了。”語畢,他轉身就向屋外走去,別荇此時卻不跟他吵嘴了,也是一臉嚴肅的跟著他往外走去,看的徐析有些不明所以。


    這究竟是....


    “她必須要迴到原位了。”別荇一路小跑,好不容易是進了他的結界,卻仍是沒追上莊韞玉的腳步:“她現在的情況還不明顯麽!記憶開始鬆動,無由來的暈倒,她不補上那一抹分魂她就會死!”說著,別荇狠狠的咬著牙:“難道你不希望她變迴杳也?”


    莊韞玉忽然停住了腳步。


    “你是想要的,帝俊。”


    別荇似是有些好笑的一扯嘴角:“裝什麽裝?”


    “這麽多年,我想了好多好多,唯一能確定的一件事情就是,當長孫杳也的日子對她來說,太苦了。”莊韞玉低下頭,也不知是在看什麽:“我曾經很想她迴來,可是我現在隻想讓她快樂一點。”


    “你別傻了,命都沒了,從哪快樂起?”別荇厲聲嗬斥:“她當了如今的掌門又能如何!?我們都知道,天地法則早就不會讓任何人飛升了!她如今的下場隻有兩種!不是死在渡劫的雷裏!就是蹉跎老死!到那個時候,一切又會成了什麽?你告訴我!”


    莊韞玉沒說話,隻是緊緊的抿著一雙唇表達了自己的抗拒。


    大約這種不愛哭,又別扭倔強的孩子都是不受人喜歡的,就如同初見之時幾乎是相差無幾。


    “你……清醒一點。”別荇去拽他,卻覺得手都在發抖:“我們合作,合作,把她的神魂找迴來……你不是愛她的麽?你真的要看她在你的麵前死?這就是你的愛?!”


    “我的愛,不用別人評價。”


    空氣死寂,過了許久,莊韞玉才近乎冷酷的甩開了她:“我不會讓她死,所以你別對我指手畫腳,滾”


    賀南弛的確是病了。


    自出生到現在,百餘年的時間,她少有的病倒,並且來勢洶洶,一發不可收拾。


    又像是應證了那句老話,正所謂是“病來如山倒”賀南弛幾乎是很長的一段時間,都不省人事,沉浸於一個奇異的夢境之中。


    她夢見了一個與她截然不同的人生。


    夢裏的她出生在一個書香世家,沒有修仙,隻有從小出口成章的過人才華,夢裏的時間總是飛快的,她一路考取功名利祿,最終站在了金鑾殿,成了當朝的第一位女狀元。


    賀南弛恍惚之間,似乎覺著這個人好像是她,可她又像是在以他人視角看這個人的一生。


    夢裏,她是長孫杳也,那個以美貌和智慧並稱,也是她曾在飯桌上與別荇談及的不世天才。


    鄭府


    “什麽!”


    鄭映安麵色驚愕,幾乎無法抑製自己語調和音量的直接站了起來:“你說馳娘昏迷了!?”


    “對。”莊韞玉坐著,神色平靜的望著她:“如果我沒記錯,鬆月湖有一件名叫月心的法寶,相傳有固魂的功效,但……”


    他的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鄭映安要是再不懂他的意思便是可笑了。


    她輕輕咬著嘴唇,許久才開口,隻是聲音輕的可怕:“我知道,在他身上,你幫我殺了他,月心,你拿去救馳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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