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也?”莊韞玉的嘴唇微微一動聲音細不可聞。


    那邊的鄭娘子耳力不錯,卻在聽清莊韞玉所說的話時,卻有些莫名了,她衝著莊韞玉一福身:“妾身閨名映安,小侯爺這是將妾身認成了別人?”


    莊韞玉很快便反應了過來——是啊,這樣漫長的歲月裏,有一張一模一樣的麵容又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是他著了相,為了皮囊,一時失態。


    莊韞玉穩住了心神,將眼上的紗布扯了下來,對麵的女子果真有著他熟悉的麵容,隻是比起那人年輕許多,也溫柔了許多——杳也才不會這樣溫順恭謙的看著其他人。“既然如此,那就直說為好。”莊韞玉笑了笑,取下自己帶著的扳指向外一拋,以二人周圍形成了一個結界,他衝對方一擺手:“鄭娘子不妨說說,你和我家掌門,到底要做些什麽?”


    “弛娘要查鬆月湖,而我。”鄭映安語氣一滯,忽然咬著嘴唇,雙眼通紅的憤恨道:“要殺了鬆月湖的少掌門,公孫徹也。”


    “為何?”莊韞玉聽了她的話,下意識的皺了眉頭:“他對你....”


    “這一切,要從五年前說起。”


    泰康二十五年,冬。


    “娘子娘子!下雪了!”


    清早一起來,婢女的歡唿叫嚷就從院內傳進了房內,令正在梳頭的鄭映安忍俊不禁,身邊的嬤嬤見了,忙說:“這群丫頭疏於管教,老奴一會去收拾他們!”


    “不必的,蓮心嬤嬤。”鄭映安掩唇輕笑,望向院內婢子的美眸清亮,叫人不由為她的美麗而凝神:“很有趣,很熱鬧,我喜歡這樣。”


    婢女們的興奮倒也不足為奇,畢竟內江這裏的氣候是常年溫和的,冬天是多雨的天氣,雪下的是少之又少,故而今年這樣的天氣,更是極為少見的了。


    “是娘子心善,把這群丫頭縱得。”鄭蓮心是鄭家的家生子,從伺候鄭老夫人到伺候鄭映安已有許多個年頭,誰都知道鄭家雖是家風嚴謹,對待下人卻都是寬宏有佳,鄭映安更是將她視作母親般尊重,家中無人不喜歡這位貌若天仙還平易近人的鄭大娘子。


    “也不知今年弛娘會不會來內江。”鄭映安望著窗外院內的山石,今日雪大,那上麵已經積起了一層白:“算了...還是別來了,這樣大的雪,路上一定難走。”


    “娘子不必擔心。”鄭蓮心笑眯眯的為她梳了一個飛仙髻,又像哄孩子似的:“賀娘子與您定下的約定,以她的性格,就算是天上下刀子,都會來的啊。”


    “嬤嬤,可不興許這樣說啊。”鄭映安搖頭:“她這一路,得順順利利才行。”


    “是是是,順順利利。”鄭蓮心望著她的側臉,滿臉笑意。


    多年前鄭映安北上看望外祖母,在迴來的山路上救下了重傷瀕死的賀南弛,自此二人就成了至交好友,每年都會前來看望鄭映安,隻是今年遲遲未見蹤跡,她不免有些擔心。


    隻是賀南弛不來,這日子也是要過的,今日下了雪,她本想著要親手做些糕點,哪知剛剛出去的鄭蓮心又走了迴來:“娘子,出了些事情。”


    “怎麽了?”


    鄭映安放下手中的繡活,忙不迭問道——她熟悉這位蓮心嬤嬤,她在鄭家待了這樣長的年歲,府內大大小小的事物她都能處理的遊刃有餘,若不是真的到了緊急的事物,是斷然不會如此的。


    “娘子,就是那金姓學子”


    鄭蓮心四處看看,壓低了嗓音:“他在後院,說是非要在臨走之前再見您一次,給您磕頭謝恩。”


    鄭映安聞言,雙頰飛上一抹紅暈,恨不得是伸手去捂住鄭蓮心的嘴:“嬤嬤切勿再說了……小點聲。”


    “誒,要老奴說,這位金公子是真真的不錯。”鄭蓮心真真是憐愛她這幅小女兒情態,笑眯眯的撫摸著鄭映安一頭青絲:“等到金公子金榜題名,就能迴來迎娶娘子,娘子也不必整日擔心鬆月湖那位不學無術的少掌門了。”


    聽到鄭蓮心提及那人,鄭映安那張漂亮的小臉又苦了下來,像是能擰出汁的苦瓜似的:“嬤嬤可快別提他了,我聽著心裏厭煩。”


    “好好好,嬤嬤不說。”鄭蓮心眯著眼笑了笑:“咱們大娘子,以後是要做狀元夫人的呀。”


    府裏上上下下都曉得,當年鄭映安的雙親因為與公孫悟交好,之後皆是死於鬆月湖的仇家追殺,公孫悟自知有愧,派自己的長子公孫徹也來為鄭映安撐起了鄭家門戶,幾乎將她護成了公主一般,之後也更是思源鎮一道奇觀,孤女掌家。


    若說這長子徹也,容貌姣好,家世自是一等一的好,可鄭映安就是不喜歡他——準確的說,她沒有理由不去怨恨公孫一家。雖說這些年都有賴於對方扶持,可她如何也不能忘卻父母雙亡之恨。


    還好金盼來了。


    她撿到金盼,那是今年剛入冬的時候,他餓的瘦骨嶙峋,卻自是有一番文人傲氣,隻願以筆墨換錢,鄭映安敬他氣節,本欲讓他幫忙畫一幅小像再資助一二,哪知這人畫到一半就因為饑餓而暈厥過去,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看見了金盼懷裏那封婚約書,才知道對方就是當年曾與自己青梅竹馬的小男孩,而他從未忘記與自己的婚約。


    那時他是怎麽說的?


    那人雖無過人容貌,卻有一雙堅毅無比的眼眸,他握著自己的雙手,溫柔至極。


    “不得功名利祿傍身,無顏來見鄭娘,來日定以誥命相報。”


    她不求功名利祿,卻被這種真摯所打動,加上每每迴憶往事,小女兒家的情態也不自覺的流露出來。


    “嬤嬤,您跟他說一聲。”鄭映安想到這裏,有些急促的整理起自己的發飾來:“我馬上就去。”


    “去什麽去。”公孫徹也懶洋洋的敲了敲她的窗沿:“最近不太平,你少亂跑”語畢,便喊人來圍住了她的閨房,動作之快幾讓她與嬤嬤措手不及,皆是目瞪口呆的望著對方


    “公孫徹也!”她氣急敗壞握著一雙粉拳就要往外衝,嚇得鄭蓮心連忙去攔,苦口婆心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自我開解:“娘子這又是何苦!咱們不急著一時啊!很快,金公子一定很快就能迴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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