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羽還從沒見過如此囂張的出場方式,甚至到現在為止正主還是沒有現身,隻有那杆冷厲而沉默的湛藍長槍依舊插在地上,懾動著眾人的心魄。


    誰都沒有注意到,蘇沁看著那杆長槍,雙眼漸漸眯了起來。


    漸漸有風自不知名的角落刮起,史城就欲再度開口,目光卻驟然一縮!


    就在剛剛一瞥,他看到一直沉默的四個黑衣人,不知何時已經手腕用力,刀尖抬起!


    “禦敵!”


    黑衣人與史城怒喝一同而動,四道身影仿佛化作了四道黑色的閃電,還不待史家鏢局這邊眾人扯開陣型,刀光已經幾乎籠罩了所有人的頭頂!


    鮮血飆飛,慘叫迭起。就這麽猝不及防的一個照麵,史家鏢局的漢子們已經死去三人,重傷五人!


    武學大家以這種方式衝入一群武學小成甚至有些還沒有戰鬥力的人群中,無疑像是虎狼衝入了羊群!


    望著地上的鮮血與屍體,楚羽三人的臉色都變得有些慘白。這是楚羽第一次親眼看到殺人時的場景與活生生的屍體,感到惡心與惶恐的同時,一股莫名的怒意也湧上了心頭。


    人命就如此廉價!


    “楚羽!替我擋下一人!拜托了!”


    史城劈刀與一名黑衣人對上,兩人各退數步後,史城轉頭向楚羽斷然喝到。


    楚羽沒有絲毫猶豫,偏了偏頭低聲道:“護好蘇沁。”


    吳央點點頭。楚羽壓下心間的不適之感,咧嘴一笑,緊了緊手中的鐵條,腳下一踏,飛身進入戰圈,攔下了一名黑衣人。


    “楚羽不該去戰鬥的。”蘇沁眼中不知道含著些什麽情緒,自語道。


    手持秋水劍護在她身旁的吳央聽到了這句話,臉色猶自慘白,仍淡淡一笑說:“楚羽什麽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現在總覺得白吃白喝了史家鏢局幾天是欠人家的。”


    蘇沁垂了垂眼眸,沒有說話。


    ……


    真正以對決生死的情形來麵對同層次的對手,這對楚羽來說還是第一次。對麵的黑衣人隻有眼睛露在外麵,看不出對楚羽到底是輕視還是重視,有的似乎隻是一片淡漠。


    楚羽感受到自己的血一點點的沸騰了起來,又一點點冷卻。這表明著他的身體動作再次完全受他自己掌控,不會再因情緒波動而出現技術性的失誤。


    黑衣人仿佛就是再等待楚羽達到最巔峰的狀態,在楚羽調整好的那一瞬間,他手腕猛然一翻,刀鋒挾著無聲而尖銳的氣勢自上而下劈向楚羽的頭頂!


    瞳孔之中的人影與刀影飛速放大,楚羽的雙腳卻好似生了根一般,絲毫沒有退卻躲閃的意思。一抹熾紅掠過他手中的鐵條,他低喝一聲,反手揮出鐵條格擋。


    刀劍相擊,反震之力震得楚羽虎口生疼,而黑衣人卻似乎沒有任何不適之感借力繞過一個小圓,揮手又是一個絲毫不講情麵的大橫劈!


    楚羽深吸一口氣,立而沉身,腳下馬步已然紮起,而後整個人就如同折斷了一般,上半身猛然後仰,與地麵幾近平行,閃過了這一刀。


    才一交手,楚羽就已經落入了完全的下風!


    背部肌肉牽拉,再次彈迴,心中有些憋屈的楚羽也不再保留,長青心經悄然運轉,精純而厚實的內力如江河一般在經脈中奔騰唿嘯,然後經由某種特定的路線後盡數灌注入那根鐵條之中,使之再度變成了一塊烙鐵。


    一劍燃林!


    這一直刺恰巧在黑衣人餘力未盡新力不出之時,黑衣人悶哼一聲,縱使竭力向後退身,胸前仍是被挑中一劍,劃開了那黑衣一道口子。


    黑衣人低頭看了看那口子,又抬起了頭,看向楚羽時眼中多了些難明的意味。


    而楚羽的眼神就要簡單多了,他再次咧嘴一笑,衝對麵的黑衣人大聲喊道:“繼續!再來!”


    刀與鐵條再次相遇,又開始了沉默與熾烈的交戰。


    ……


    四名黑衣人,史城攔住一個,楚羽攔住一個,剩下的兩個人被剩下的史家鏢局的漢子們分開圍攻。八對一,這才算是漸漸穩住了局勢,沒有令場麵呈現一邊倒的絕望情形。然而就算如此,史家漢子們也隻是強撐,隨著傷口的逐漸增多,血液的逐漸流失,早晚會被黑衣人一個一個解決掉。反觀被圍攻的兩個黑衣人,哪怕是麵對比自己低一個境界的對手,也沒有急躁冒進,依舊沉默,依舊冷漠,一點一點消耗著對手們的力量,極為耐心。


    仔細觀止,那兩個黑衣人身上甚至連汙漬都沒有沾上一絲一毫!


    “你也想出手了?”蘇沁看著吳央的側臉,有些無奈的問道。


    吳央聞言一愣,旋即默然點頭。


    “的確,再這麽進行下去,用不了兩柱香的時間,那兩個黑衣人就會解決掉所有的史家人,轉而圍攻楚羽和史城。到時我們和那個裝神弄鬼的車夫固然會出手,但對方也有一個到現在還沒有現身的準宗師高手,如此實力對比,我們必輸無疑,還不如趁現在先行出手,解決掉一兩個黑衣人平衡實力。”


    吳央皺眉,他確實是這麽想的,但是蘇沁既然這麽說了,就說明一定有問題。


    到現在為止,吳央和楚羽都已經習慣了依靠蘇沁的頭腦來分析問題了。


    “哪怕史家鏢局的人死完了,我也不會讓你出手,”蘇沁說,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聲音變得有些發冷。“其實,當我認出來那杆冰魄神槍時,我寧願讓我們背上忘恩負義的名聲,也不願讓我們任何一個人出手。”


    吳央心頭大震,這是碰上了多麽有來頭的對手?饒是以他平時喜怒不形於色的性子,此時的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他緊了緊手中的秋水劍,聲音有些幹澀的問道:“來者……是什麽人?”


    蘇沁深吸一口氣,定定望著絲毫不被周圍戰鬥波及到的湛藍長槍,一字一句道:“八角之玉,內有圓孔,是為琮;玉石相擊,其音鏗然,是為琤。昆侖之雪漸融為水,其水倒流固而為冰。寒冰似寒玉,琉璃刺人目;寒玉似寒冰,直待與天爭。”


    “長安城城主劉天南之女,劉琮琤!”


    “劉琮琤……”吳央喃喃道。


    “倒是好大的名號!長安城城主之女?就算今日來的是劍宗首徒、明宗少主,我也讓她有來無迴!”


    吳央和蘇沁霍然迴頭,這才發現,那個一直隱藏著自己實力的車夫,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來到了他們的身後!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警意。他們誠然看出來了這個老者隱藏了實力,但沒想到還是低估了他。


    他此刻散發出的氣勢,竟也是一名準宗師!


    “我知道你們看出了我隱藏實力,我也同樣看出,你們也隱藏了實力。”老者此時再不複佝僂與頹廢,霸道而狂烈的氣場從他體內漸漸向周圍輻散,隱隱間散發出的光芒竟令人不敢直視!


    “吳央小子,縱然你與楚羽小子一樣,也是武學大家初境,但是你可要比楚羽那小子強上不少。你才是你們三個人中最大的底牌。我說的可對?”


    吳央臉色陰沉下來,依舊一言不發。蘇沁皺了皺眉,道:“老先生,這個時候了,再來揭我們的底,很有意思嗎?”


    “我是在告訴你們,你們的實力,我都清楚,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現在去會會那個所謂的劉琮琤,我希望你們,尤其是你,吳央,等下去解決掉一個黑衣人!”


    吳央仰起頭來,眯起雙眼,道:“威脅?”


    “你可以這麽理解。”老者冷笑幾聲,然後轉過身來,抬頭衝山壁上某處朗聲喝到:


    “堂堂長安城城主之女就這麽看著自己手下賣命而自己旁觀?!劉琮琤!可敢下來與老夫一戰?”


    一言一出,老者周身立刻爆發出了一層氣浪,再次卷起層層塵土。場中眾人紛紛停手,連黑衣人都不再有動作。


    楚羽看到老者,心頭暗道終於出來了。然後順著老者的目光向山壁上看去,他看到了一幕令人一輩子都難以忘卻的畫麵。


    山壁某處有一出山石突起。就在這突起之上,立著一位身著暗藍與黑色交相映襯的羅衣女子。清冷,高貴,精致而白皙的麵龐上仿佛刻著對整個世間的冷漠與倦怠。額前幾絲沒有攏到後麵的碎發隨風輕輕而搖,卻絲毫不能擾亂她的疏離之意。下巴輕抬,如刀削過一般的嘴唇輕啟,清冷而透亮的嗓音便響在了這山穀之間。


    “我倒是沒有想到,小小的楓城中一個小小的鏢局,竟然還能藏住一個準宗師。”


    黑色毛皮靴,前踏一步,輕輕一點,那身姿即刻掠出,竟如最初長槍一般墜落下來!


    點地,屈膝,再次站直身子,她的眸子中透露的依舊是清冷。六丈的高度,就這樣在她毫無煙火氣的一躍中被悄然無視。


    “姑娘果然好身手。”看著這一幕,老者也收迴了一些輕視之心,就欲再度開口客套兩句,卻被眼前這位寒冰之玉生生堵了迴去。


    “我不願與你多言,”素手撫上了那杆湛藍長槍,微微用力將其從地麵裏拔出。手臂用力,竟然一隻手就毫不費力地將長槍橫提起來。


    然後直指老者。


    “交出那件東西,或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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