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腿平行開立,兩腳間距三腳之長。”


    “下蹲,腳尖平行向前,勿外撇。”


    “膝向外撐,股與地麵平行。”


    這是楚羽開始習武的第二十天,他的雙腿卻還是忍不住顫抖。馬步,這是柳青林要求他每天必須進行的一個練習,時間是兩個時辰。一個十二歲的少年,無論如何也根本做不到如此標準,如此一絲不苟的動作並堅持如此長的時間。但有了長青心經這個東西,便沒有什麽是不太可能的了。


    所以,在馬步的同時,楚羽還必須運行著長青心經,雖然一股股溫熱在兩腿的肌肉處遊走,有效地減輕了酸麻與痛楚,但一心二用還要保證兩者的高質量同時進行,他隻感覺腦袋裏有無數的蜜蜂嗡嗡作響,眩暈感如浪潮一般一波接著一波衝擊著他用意念築起的圍壩。


    “初入武學,本不應以如此強度進行訓練,但你底子不錯,再加上長青心經從旁輔助,訓練結束後還有我來為你舒緩經絡,故不用擔心會留有什麽後遺症。”柳青林看著楚羽雙腿顫抖著,汗水早已把衣襟完全打濕,臉上閃過一絲欣慰之色,聲音卻依然風輕雲淡:“你比別人落下來的這幾年,要在一年內補迴來。所以,你需要做的,就是突破你的極限就對了。”


    楚羽臉龐抽了抽,咬牙努力不讓自己的腿再繼續顫抖。


    柳青林端起桌上的茶杯,輕抿一口,看著那個一天天逐漸堅毅起來的身影,不再能很好的掩飾心中的滿意與欣賞。


    ……


    “小姑娘,看樣子不是洛陽人士啊,麵生得很呢。”徐老板一邊給那個姑娘遞過去包子,一邊笑道。


    姑娘穿的根本就不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該穿的衣服。沒有鵝黃羅衫,沒有粉紅玄裙,沒有飄白廣袖,有的隻是一身貼身的粗布麻衣與一雙合腳的粗編草鞋。可以看得出那張布滿灰塵的臉蛋上五官還算精致,然而幾道髒兮兮的泥痕卻讓人不想繼續欣賞。可是就是這樣一個跟吳央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讓吳央呆呆的凝固在了原地。


    小姑娘接過徐老板遞來的包子,伸出另一隻比臉還要髒的手挑出一個大的,送到嘴裏狠狠地咬了一口。她一邊嚼,一邊注意到了身邊的小道士,皺著眉頭含糊不清的說道:“小牛鼻子……看什麽看?……沒見過……豪放派的女俠啊?”


    吳央聽了,隻覺這姑娘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質,配合著這句帶著包子味兒的質問,落在他眼裏耳裏,竟有無窮的可愛,他忍不住咧嘴笑了出來,心想難道這就是師父說的,我的這輩子唯一一次的姻緣?


    然而他帶有些歡喜與羞澀的笑落在小姑娘的眼裏,卻怎麽看怎麽都有一股嘲諷與猥瑣。她眼中頓時浮現出一抹煞氣,手中那缺了一口的包子,被手腕猛然一甩,直直的朝吳央的臉上砸了過去!


    包子在吳央瞳孔中快速的放大,卻沒有留給吳央足夠的反應時間。他驚愕地任由包子狠狠的在臉上炸開,油汁混著肉餡肆意的流淌,像是一個別樣的煙花,嘲諷著吳央的幻想。


    “不好意思,失手。”小姑娘麵無表情地說,完全沒有把周圍的食客驚詫的目光放在眼裏,自顧自地又從油紙袋子裏拿出一個包子,又咬了一口,又含糊的開口:“老板,算賬,一共多少錢?”


    徐老板也是驚愕了好久,看了看這個來給自己送信的可憐小道士,苦笑一聲,說:“十文,女俠。”


    “十文?相當於多少個盤子?”小姑娘又問。


    “啊?”饒是以徐老板見多識廣,也沒能聽出來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就是,”小姑娘皺了皺同樣是黑黑的小鼻子,終於露出了一絲屬於姑娘的羞澀,“我身上沒錢,老板你就告訴我我幫你刷多少個盤子能抵了吧。”


    這次,所有食客都沒能忍住,笑聲頓時充滿了整個包子鋪。


    小姑娘鼓起了腮幫子,怒瞪四周,羞惱的掂了掂手中剩下的包子,想了想已經浪費了一個,而自己還餓著,於是忍下了繼續用包子砸人的衝動。


    徐老板努力忍住笑,問道:“這位女俠,怎麽稱唿?”


    “姓蘇名沁,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有何見教?”


    “沒什麽,”徐老板聽見這充滿江湖氣息的自我介紹又是一愣,不過還是配合著這位不知道從何處來的小女俠。“這樣吧,蘇女俠,這位吳央小兄弟是來給我送信的,他剛剛也沒有惡意,都隻是個誤會。你呢,給這位小兄弟道個歉,包子呢,就當我請你,你看怎麽樣?”


    蘇沁眼睛眨巴眨巴,問:“老板此話當真?”


    “自然當真。”


    然後在剛剛默默清理掉臉上包子殘骸的吳央又一次驚愕的目光下,蘇沁異常幹脆的轉向他,猛鞠一躬,利落的喊道:“吳道長!對不起!”


    吳道長……吳道長……吳道長……


    姑娘你怎麽能這麽生猛呢……


    “老徐,你這兒今天怎麽這麽熱鬧呢?”


    徐老板看著緩緩踱進包子鋪裏這位老者,心裏也是嘀咕一句,今天這是怎麽了,該聚一起的不該聚一起的全都聚過來了。


    “是林老爺子!”


    “林老爺子好啊!”


    “老爺子許久不見,身體可還好哇?”


    林知北一邊笑吟吟的跟周圍相熟的不相熟的招唿著,一邊走到了三人身前。他端詳了端詳狼狽異常的吳央,眼前一亮,道:“這位小道長,可是名為吳央?”


    吳央愣了一愣,然後點點頭,躬身施禮道:“小道正是吳央。林知北老爺子小道早有耳聞,心向往之,隻是不知您是如何能認識我這麽一個足不出華陽峰的小道士?”


    林知北聽到吳央的言語,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之意,嘴上說道:“我啊,是從楚羽那個小家夥嘴裏聽到的。”


    吳央眼睛陡然亮了,嘿嘿一笑,撓了撓頭,說:“沒想到他還真的能記得我。”


    “不過你這臉上衣襟上是怎麽弄得?徐老板,在你鋪子裏怎麽還能發生這種事情呢?”林知北笑眯眯的問。


    徐老板看了看有些不知所措的吳央和雙手放在背後抬頭到處亂看一臉不關我事的蘇沁,笑著把剛剛發生的事複述了一遍。


    “哦?”林知北聽完後也是忍俊不禁。他看了看小道士,柔聲說:“小羽平時也沒有什麽玩伴,如果你方便的話,去楚宅裏坐坐怎麽樣?好歹也換身衣服洗個澡,怎麽樣?”


    吳央此次本就是想來看看楚羽的,聽林知北如此一說,自然是開心得很,不過他還是躬身行禮道:“如此便勞煩林老爺子帶小道去了。”然後轉身,把那封信遞到徐老板手裏,說:“徐老板,師父交給我的事,我也算是完成了。”


    徐老板接過信,笑著點了點頭。林知北也知道徐老板本是白馬寺佛門中人,也就不奇怪他怎麽會與華陽峰上的道人有什麽聯係。更何況每個人也都有自己的秘密,林知北也沒有探究別人秘密的怪異癖好。他隻是掏出錢來讓徐老板再去打包幾個包子,準備帶到楚宅去。


    轉過身來,林知北又對蘇沁笑道:“蘇女俠,不知你可方便?也到楚宅上去吃杯茶如何?”


    蘇沁眼珠骨碌骨碌轉了轉,作沉思狀。片刻後她裝作不耐煩的開口:“也罷,本女俠今日也就把手頭的事情放一放,陪你們走去轉轉。”


    ……


    終於結束了今天的訓練,楚羽裸著上身走到前院的水缸前,隨手舀了一瓢水,從頭到尾澆了下去。


    長青心經傍身,而且天氣漸漸變暖,他倒是不擔心傷寒什麽的這些小病。不過畢竟還是春天不是仲夏,他這麽幹還是結結實實的打了一個哆嗦。


    “小羽!快拿毛巾擦擦然後把衣服穿上!”王凝之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楚羽咧嘴一笑,伸手接過了王凝之扔過來的毛巾。


    “知道啦,娘。”


    王凝之看著漸漸有肌肉線條湧現的自己兒子,心裏也漸漸有些驕傲。她走過去揉了揉楚羽濕漉漉的頭發,說:“今天你林爺爺要來,等下去收拾收拾。”


    “林爺爺要來?”


    這段時間楚羽也是知道了林知北與自己家的關係。當年自己父親還是少年時,林知北對他有救命之恩。而後他們也是一直在一起闖蕩江湖,自然親近。甚至這間楚宅,都有一大部分銀錢是林知北出的。


    “我這就去收拾。”楚羽說。然而還不待他轉身進屋,楚宅大門便被一把推開。


    “小羽,你看爺爺給你帶來了誰?”


    林知北笑吟吟的走了進來,楚羽自然看到了跟在林知北身後一起走進來的吳央。可是他還沒來得及表現出自己的驚喜,便被一聲尖叫給險些震破了耳膜。


    “啊——流氓啊——!”


    楚羽低頭看了看自己裸著的上身,有些無奈,心想自己也不知道還能跟進來個姑娘啊。不過你這姑娘……又是哪裏冒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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