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未曾留多久。


    聖蘭大陸和龍墟大陸的通道還沒有徹底打開,一般人無法通過,而龍墟大陸通往粼裕城的路,雖然被溟千煌打開,但未曾徹底修複,很容易就會再次崩塌。


    鳳鳶歌再次去找了花神。


    花神給了她個錦盒:“是玲蓉上神留下讓我轉交給你的。”神界崩塌後,她便居於粼裕城:“溟千煌、無極、還有銀濯曾經都來找過我。”


    大抵就是詢問姒鳶的下落。


    花神跟姒鳶神女的交情並不算很深厚,但也匪淺:“有一件事我想你該知道。”她麵上帶了些許凝重:“當年你被打入北境裂縫,那個裂縫是黛嘉打開的。”


    黛嘉和裂縫裏的東西做了交易。


    但所有人都疏忽了,沒有人能真正的殺死姒鳶,就算身體崩毀,她也會在千萬載歲月裏重新凝聚,迴歸神位。


    花神道:“殺了她吧。”


    花神誕生於花中,永遠一副溫柔似水,沒有人比她更愛惜生靈了,鬼玨堂堂魔尊她曾經都試圖勸他從善,而非直接開口殺人。


    而現在,她開口勸鳳鳶歌殺了黛嘉。


    “她為了殺你,不惜和裏邊的東西做交易,你跟她的那一戰,她極有可能會借助裂縫裏的東西,你要知道那裂縫裏的東西連神主都沒辦法,隻能選擇將其封印。”


    “雖然你不會死,但你現在神格還未修複,若再死一次,本就蹦碎的神界將會再一次陷入崩塌,裂縫裏的東西若逃出來,也將是是對下界的一場災難,如今神界就隻剩下斷雲天和粼裕城兩塊容身之地,若毀掉,下界也會崩…”


    她講著利弊。


    黛嘉這些年也來尋過她,她曾勸過黛嘉放下仇恨,放下過往,但黛嘉幾次都出手想要奪她神格。


    “黛嘉早就迴不了頭了。”隻有殺了她,才能夠讓未來的災難不會發生。


    鳳鳶歌也明白這些,但她不可能永遠待在粼裕城,君珞玉、祁天和明道三人也不會永恆待下去。


    四神將一但死亡,粼裕城極有可能會崩塌,她必須再殺了黛嘉前,尋找到下一位神將繼承人,傳承神將印,鎮守粼裕城。


    而這,需要時間。


    鳳鳶歌和君珞玉開始閉關修複神格,恢複著原始力量,祁天和明道遊走與斷雲天之下其它七零八碎的大陸,尋找著繼承者。


    黛嘉似乎預感到了什麽,她去找了花神,被花神拒見後,差點毀了萬裏花海,鳳鳶歌去把她帶迴來,關在粼裕城的神祠裏。


    粼裕城的百姓們還是跟往常一樣,那些士兵們全部畏懼於鳳鳶歌和君珞玉,也無人敢言。


    轉眼間三百年逝去。


    明道和祁天早就歸來,挑選了三個繼承者,給鳳鳶歌檢驗後,開始指導他們修煉。


    銀濯也是這個時候來到粼裕城,帶著罌鳩和雪螢。


    罌鳩在粼裕城門外站了三天,向鳳鳶歌施了一禮後,去了斷雲天盡頭小佛寺。


    鳳鳶歌問銀濯:“他歸了佛門?”


    雪靈族是雪中誕生的天地之靈,世間最為純淨,也是佛門唯一無法度化的,除非是他自己歸順。


    銀濯幽幽歎聲:“他身上沾了太多罪孽。”


    鳳鳶歌笑了笑:“誰又無罪孽?”


    連念著掃地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罩紗燈的佛主,手上都沾過血。


    雪螢是個活潑的,尤其愛纏著祁天,她來以後,粼裕城就開始雞飛狗跳,隨時都可能會看見一隻冰霜凝聚出的狐狸在追一隻赤紅火狐。


    鳳鳶歌也沒去管。


    她和君珞玉又下了一趟龍墟大陸,去見了被封印在無妄海深處的龍族眾龍,歸還了龍族聖珠,把唐果果和筇燁帶到了粼裕城。


    待一切安定,看著粼裕城開始凋零的瓊花,鳳鳶歌望著虛空輕歎:“走吧,去會會無極。”


    無極宮所在位置,處於界外虛空夾縫裏,他們借助了花神開啟的域門前往。


    萬物山中茫茫無盡,隨處可見數萬噸重的異獸,及纏繞在一座大山上吞雲吐霧的蛟龍,撲麵而來的氣息,讓人仿佛迴到了荒古時代。


    遠處有幾道身影飛來,帶頭的是司南,語氣恭敬:“老宮主請兩位過去。”


    最深處那座神殿,被雲霧籠罩著,宏偉莊嚴,鳳鳶歌踩在玉石階上,心生感慨,因為這座神殿是屬於她的,在她隕落後,被無極偷了去。


    司南等人不敢進入,隻目送兩人上去。


    大門自動打開。


    諾大的神殿裏,僅有一個人,在高位的王座上,他從王座上走下來,殿裏的粼火亮起,把他有些佝僂的蒼老身影籠罩其中,銀發白胡,單看表麵跟普通老頭並沒什麽特別之處。


    但鳳鳶歌和君珞玉都知道,這個老頭活了無盡歲月,都已經無法用年這個單位計算,而他的力量抬手可摘星辰,覆手可毀神界。


    但那是以前,如今的他也隻能被困在這神殿裏,走不出去。


    他開口,聲音沙啞鏘鏘:“終於又見麵了。”


    鳳鳶歌立在殿上,衣擺無風自動:“圈養那麽多荒古異獸,到如今你還做著迴歸古荒的夢嗎?”


    “古荒有什麽不好?”他其中一隻眼睛沒有眼珠,有奇異的符號在其中交織,仿佛納著一個世界:“是新類神和人類毀了古荒。”


    “可你也隻能躲在這裏。”君珞玉淡淡開口:“你的計劃已經失敗了。”


    “失敗了嗎?”無極笑聲桀然:“一切都還沒結束呢。”他視線掃過兩人:“你們以為自己今天能殺了我嗎?”


    “你錯了。”鳳鳶歌搖頭:“我們今天來不是殺你的,隻是來見見你。”總得知己知彼。


    這兩個人是他棋盤上最重要的兩顆棋子,一黑一白,短暫的和平後,終是要成為敵人互相博弈,無極拄著拐杖往前走了幾步:“神之女的神殿,我很喜歡。”


    “那就再借你住幾天。”


    無極留不住他們,他們也殺不了無極,鳳鳶歌和君珞玉也沒過多停留。


    這次迴到粼裕城後,他們就開始在籌備修複神界的事情,修複神界,需要的力量非一般大。


    姒鳶神女迴歸的消息傳出去,隱匿在斷雲天各處的眾神紛紛來到粼裕城拜見,道要出一分力,不管是修複神界,還是攻打無極宮。


    太陰燭龍也前來了一趟,說如果需要他也可以幫忙,但也僅限於他,而非龍族,龍族是厭惡人類甚至神的,唯一寬容客氣的,也就隻有玲蓉夫婦,及君珞玉和鳳鳶歌這幾人。


    “轟隆!”


    這天,粼裕城中央突然發出一聲巨響,抬頭望去,神祠上方被一團團黑霧籠罩,而此時,斷雲天北境天壑所有異獸都開始暴動,甚至有一部分試圖攻進斷雲天。


    “是黛嘉。”


    鳳鳶歌和君珞玉兩人衝進神祠,就見被關在裏邊的黛嘉,渾身氣息淩亂,黑色的花紋從脖頸蔓延到臉上,整個透著股陰邪。


    鳳鳶歌展開了劍:“你身為神將,卻與魔穢做交易,早已失職,我給過你數次機會…”


    “機會?”黛嘉笑的麵目猙獰,眼底滿是憤恨:“我愛了他十萬年,我為他做了那麽多,甚至我放棄了所有,我什麽都不稀罕,我隻想讓他也愛我,可他從未正眼看過我,我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你!”


    以前的黛嘉是個小姑娘,初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挺可愛的,可花神說的對,她早就迴不去了,她死在了情之一字上。


    鳳鳶歌抬劍,欲要動手。


    君珞玉拉住她胳膊:“別過去。”他把鳳鳶歌護在身後,凝眸盯著黛嘉,下一刻麵色大變:“她要自爆。”


    “姒鳶。”黛嘉在暴虐的黑氣裏,渾身都被黑色的魔紋攀附,她笑看著鳳鳶歌,一字一句:“我殺不了你,可不代表我輸了,神將印還在我身上,我死了它就會消失,天壑裏封印的東西要出來了,粼裕城、斷雲天所有人都得死,哈哈哈哈哈…”


    她笑的肆意張狂,直衝雲霄。


    整個粼裕城都開始震動。


    “必須阻止她。”鳳鳶歌抿唇。


    君珞玉也知道事情輕重,喊了祁天和明道護住粼裕城,祭出了木琴,弦樂絲絲,化作一道道靈力把黛嘉束縛在內,鳳鳶歌飛身過去,手中的劍穿過她鎖骨將之釘於牆上,手掌摁在她天靈蓋處,艱難抽出一團乳白色的光團。


    “噗!”黛嘉吐出一口血,眼底有不甘心。


    她的自爆已經沒人能阻攔,顧不得太多,君珞玉上前攬住鳳鳶歌腰肢,就往神祠再飛,再離開殿門那一刻,揮手把琴扔到神祠上空,縷縷銀芒灑落,把神祠覆蓋其中。


    “轟隆!”


    下一刻,巨響傳出,神祠整個崩塌,縷縷黑煙像有意識一樣亂竄著,試圖逃出,全部被銀濯給淨化掉。


    君珞玉替鳳鳶歌擋去後邊佛波及風浪:“沒事吧?”


    鳳鳶歌麵色有些白:“沒事。”她們阻止不了黛嘉的自爆,隻能把她體內的神將印抽出來。


    祁天過來,盯著眼前這片廢墟,有些失神:“黛嘉…死了嗎?”


    “姒鳶神女,姒鳶神女!”不等有人迴答,周圍突然出來細微的空靈聲音,是花神那片花海的花精靈,巴掌大的身子飛快地扇動著翅膀,臉上有焦急:“北境天壑裂開了,花神讓我通知你。”


    鳳鳶歌看了眼手中的光團,看著周圍:“祁天,明道,你們先去。”


    顧不得太多,兩人跟著花精靈就離開了,銀濯和雪螢也一起跟著去了。


    神祠被毀,若不是君珞玉的琴鎮著,粼裕城怕是要崩碎。而黛嘉一死,四神將剩下三個,粼裕城四周的空間已經開始出現裂痕,鳳鳶歌飛把明道和祁天挑選的繼承者抓出來一個,把神將印種進他體內,跟君珞玉一起催動神力讓他們融合。


    兩天後,粼裕城的神碑上發出一道刺目的光,黛嘉的名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洛沉’兩個字,新的神將誕生了。


    鳳鳶歌和君珞玉把結界內的魔物抓住,穩住了粼裕城,修複了神祠,黛嘉消失的很幹淨,什麽都沒留下,新的神將洛沉被留在粼裕城看守,他們出發去了斷雲天。


    斷雲天上已經亂做一團。


    北境天壑縫隙被打開,從裏邊跑出很多魔物,數萬年過去,斷雲天的神墜落了,連魔都打不過了,這一場戰役很是淒慘,一直維持了兩百多年,才堪堪穩住。


    把所有逃出來的魔物重新抓迴打進去,鳳鳶歌和君珞玉利用命魂之力重新封印了天壑裂縫,結束這場戰役。


    花神那片萬裏的花海都被毀了,花精靈們都折了翼,躺在僅存的花蕊裏修生養息。


    花神送了他們幾壇百花釀,是花精靈們釀的,天地靈露,花中神精,是神釀,可以修複他們神力。


    洛歌天賦很高,這兩百年裏他自己渡了兩次神界,還參與了末尾的戰役,他成為了一個真正的神將,祁天和明道也開始轉移神將印。


    黛嘉的死,讓粼裕城百姓們也就議論了幾天,便恢複了平靜。鳳鳶歌在粼裕城後的瓊樹林裏給她立了個墓,衣冠塚,算是了解過往一切。


    又是百年。


    龍噓大陸開始逐漸被聖蘭大陸的人族進入,鳳鳶歌又下去了一趟,尋找龍族借力量,而這一趟,她們遇見了幾個人,幾個這數百年來都快被她遺忘的人。


    是俞恆,他臉上有了歲月的痕跡,但還是那副溫潤如玉,笑著溫和:“鳳姑娘,君兄,好久不見。”


    鳳鳶歌有些恍惚後,也跟著笑了笑:“好久不見。”


    無論過往她和俞恆有何仇恨,如今一切都不重要了。


    俞恆還是跟以前一樣,帶著時謹和俞棕,封煙也跟著,這幾個孩子都長大了。


    幾人在一處山壑中把酒言歡。


    俞恆跟他們說著一些龍墟大陸這數百年的來的事。


    塍州跟外界隔絕了。


    三大皇朝形成了共盟,友好相處。


    幾大宗門的弟子也都換了又換。


    駱清絕墨子書等人都還活著。


    柳悠揚兄妹倆成了天寅學院的至尊,天寅學院又一次開始重招弟子,但僅每五十年招收十個,不但要看天賦還有毅力和心智。


    俞恆說起了封煙。


    俞棕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的,對這小丫頭動了情,數百年的光陰裏,封煙終於從陰霾裏走出來,接納了他,兩人結了連理成為伴侶。


    封煙就在附近,俞棕看著她的眉眼間都是寵溺,小丫頭沒以前那樣冷了,有了些人煙味,感受到視線抬頭對上鳳鳶歌視線時,微抿的唇角綻開了比瓊花還要燦爛的笑容。


    她抬手接俞棕遞過來的烤肉時,寬大的袖子微微往上滑,露出手腕上一條串珠,就是普通的紅色繩子,上邊墜著個小鈴鐺和兩個檀木珠。


    是當年自己送她的,她竟然還留著,鳳鳶歌有些恍惚,再看到時謹時,她又想起一事,轉頭問俞恆:“時家到底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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