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從到站的那一刻開始林道喬的心情就飛揚起來。


    走下列車,林道喬唿吸了一口新鮮空氣,然後拿起手機撥打了叫車電話,想到待會就能夠見到日思夜想的家人,不禁心潮澎湃。


    半個小時過後,林道喬買了點禮物坐上計程車朝著茌山的方向駛去。


    其間,林道喬又拿起手機撥打過幾次家中電話同樣無人應答。


    計程車猶如離弓之矢行駛在公路上,林道喬坐在後排座位,來著窗戶享受著破窗而入的纏綿涼風。


    家鄉的空氣仿佛都帶著一股子甜味,許是最近幾日屢經動蕩,身心疲倦的林道喬沐浴在家鄉的微風中睡著了。


    ……


    茌山縣城中心莊嚴的大門外,申冤訴苦的隊伍依然沒有離去,甚至更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圍觀的路人越來越多,人們交頭接耳,事情的大概狀況被人了解,留下最多的是一聲聲無奈的歎息。


    孽人本無罪,然其存在即是罪!


    “還我女兒,他還隻是個孩子啊。”婦女跪在地上痛哭,眼圈紅腫淚流滿麵,悲傷決堤洶湧,貌似讓她不知疲憊。


    他身旁躺在地上的那個頭破血流的男子已經被送去醫院經過包紮,如今頂著紗布堅持來到這裏,瘋狂的捶打眼前這個紋絲不動的大門。


    此時,這個男人的眼中沒有絲毫的恐懼,沒有絲毫敬畏,沒有絲毫一如往日的溫純忠厚,此時在他的眼中唯有瘋狂、絕望和暴戾。


    這是一個父親拋卻所有滄桑,暴露出的最心底的情緒,無從偽裝!


    現實的重壓總是喜歡積壓在小人物的肩頭,不留絲毫翻身的餘地。


    當今亂世,黑白混淆公義缺失,在這種大勢力麵前普通黎民百姓根本沒有左右的能力,無論生殺予奪,都隻能任憑他人的宰割,無人過問悲喜。正猶如砧板上的魚肉,人們從來不考慮它的疼痛啊。


    遠處傳來一聲警戒性的車笛聲響,一輛押送車從遠處緩緩駛進來,警笛一響路人盡皆避讓。


    這真是一道極有震懾力的聲音啊!


    在門口停住,押送員打了一個電話然後下了車徑直的朝著門口走去,周圍一切喧嘩哭叫,他熟視無睹置若罔聞。


    事實上,從他擔任屠靈組押送員開始,這種哭天搶地狀況他見多了!


    但最終的結局,他也是司空見慣乃至麻木起來,這些鬧事申冤猶如投入汪洋的一顆石子,翻不起浪花的。


    他站在大門口,揣著褲兜直視著眼前的政府大門,旁邊和他並肩的是一個歇斯底裏乃至癲狂瘋魔的父親。


    押送員冷漠的看了他一眼,發現他正在拚命地捶打著大門。


    然後他麵無表情的轉過頭,安靜的等待著。


    哢嚓


    大門開了,緩緩打開!


    這一刻,那個近乎失去理智的父親猶如野獸一般的鑽進尚未全開的門縫,企圖第一時間進入其中,拯救自己的女兒。


    嘩啦


    突然,有好幾排手握防爆盾牌的人員從大門裏麵氣勢洶洶的走出來,幾個推搡掄砸就將這位父親狠狠地踹倒在地上,然後他們迅速將押送人員圍了起來,護送進入大門。


    “啊,我跟你們拚啦!”


    好像預感到待會就要發生的事情,這位父親猛然從地麵上跳起來,頂著紗布瘋狂的朝著眼前全副武裝的人員們衝去,毫無章法的拳頭並沒有蘊含多強大的力量,但卻蘊含著不顧一切的勇氣。


    哐當


    結局不難想象,雙拳難敵四手,武力瞬間鎮壓了一切反抗。


    看著這令人無助狀況,就連旁邊痛苦的婦人哭聲都細微了。


    小人物絕望了,在現實麵前終究沒掰過強權之手。


    大門口的人群中,有一個麵色悲慟的男人放下手機,然後朝著跪地不起的婦女,說道:“弟妹,道喬從濰州迴來了,剛得到消息,正往這裏趕呢!”


    聽著身旁男人的話,痛哭流涕的女人似是頓時驚醒,滿臉不忍的看向前者,然後抿著顫抖的嘴角緩緩的低下了頭。


    事已至此,人物身份也沒必要再裝飾。


    眼前說話的人是林道喬的大伯,而跪地不起的人是林道喬一直聯係不上的母親,而那個一次次被拒之門外,甚至被推搡的頭破血流的男人,正是林道喬的父親!


    林道喬怎麽也沒有想到,才一迴家,家裏就出現了這樣的變故!


    他的妹妹,林雪兒被部門“征收”了!


    天生孽人!與生俱來的罪孽?這種荒繆的理由,他林道喬不認!!


    此時他坐在計程車裏,正在趕往茌山市政府的路上,之間他神情凝重,早已沒了剛迴來時的喜悅心情。


    計程車緩緩駛入城區,不稍片刻遠處水泄不通的人群進入他的視線。


    終於就要到了!


    此刻他唿吸急促,情緒愈發暴戾,看著不遠處嘈雜的人群,林道喬胸膛起伏不定,嘴角顫抖著勾勒出一抹陰狠。


    “千萬別出事!”他心裏這樣想著,拳頭狠狠地攥了起來。


    前方已經被圍了個水泄不通,林道喬直接下車,推開車門的一瞬間,他似乎還聽見一聲熟悉的厲嘯,似是憤怒的嘶吼,又似絕望的哀嚎。


    那是他父親的聲音!


    林道喬的心狠狠地緊了一下,大腦一片空白,他不敢多想,隻是飛快的跑了過去。


    撥來人群,林道喬踉踉蹌蹌的跑上近前,眼前的一幕,令他難以接受……


    他的母親跪在哪裏,在眾目睽睽之下,就這樣跪在大街!


    這一幕好像重錘打在林道喬的心口,林道喬的第一反應不是憤怒,而是源於內心深處的心疼!心疼!!


    他的母親沒有高水平的學識,沒有多麽矚目的成就,但是林道喬知道母親是一個自尊心特別強的人,是一個要強的女人。


    而今,一輩子沒向誰低過頭的母親此時竟然披頭散發跪在街頭痛哭流涕。


    “媽!”林道喬看著母親的背影,愣住好幾秒,然後跑過去不禁失聲顫抖的叫道。


    熟悉的聲音讓跪在地上的林媽身軀一震,然後顫抖的轉過身,這一瞬間母親的表情無助的像個孩子。


    “喬兒。”


    兩句簡單的對白不知道有多少的情緒在其中,林媽淚眼模糊的看著眼前熟悉的身影,然後無助的抱住他,至親麵前情緒徹底的失控。


    林媽終歸是個女人啊,突逢大變,遭遇這殘酷的生殺予奪,丈夫又被人打的遍體鱗傷,如今隻能用乞哀告憐的方式求人大發慈悲。


    她承受不住,如今兒子迴來了,情緒複雜變幻一同爆發,她抱住自己的兒子傷心欲絕的嚎啕起來。


    抱著無助的母親,林道喬冷著眼環視著四周——那一張張白底血字的橫幅;那些前來陪同造勢的同鄉;以及遠處大門口森然站立的一排排全副武裝的工作人員,當然還有他們旁邊正在地上打滾掙紮的父親……


    “媽,妹妹還在裏麵嗎?”


    拍了拍母親的脊梁,林道喬挺直身體,看著母親問道,神色並無太多慌亂,表情更多的是肅穆。


    “現在還在,但是他們不放人,待會可能會被押上車,可能送向前線。”林媽哭泣地說道,哭聲嘶啞令人揪心。


    “媽,你站起來。”林道喬把母親扶起來,然後給母親掃去滿身的灰塵汙垢。


    “大伯,先替我照看我媽。”林道喬轉過頭看向自己的大伯,輕聲說道。話語中有一股毋庸置疑的意味在其中,令大伯不禁心頭微顫。


    “道喬,你要去幹什麽!”看著直接朝著門口走去的林道喬,大伯微愣幾秒,然後大聲斥責道。


    “救我妹妹!”


    “不可能的!道喬,你聽話,千萬別衝動,你妹妹現在狀況堪憂,你千萬別再搭進去了。”大伯形色急切的看著林道喬,大聲喝道,他實在不忍心再看見林道喬去抵命送死啊。


    但是這次向來聽話的林道喬沒有給他迴複……


    林道喬走到門口,心疼的看著疼的滿地打滾的父親,心裏猶如在流血。


    “爸,你去後麵好好休息,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妹妹的。”


    將父親林宏嘯扶起來,抱到大伯的旁邊,然後神情陰沉的看著大伯,凝聲說道:“叫個救護車,送我爸去醫院。”


    不知為何,剛想再出言相勸的大伯看著林道喬堅定不移的目光時,嘴邊的話欲言又止。


    微風吹起來吹動了地麵的灰塵,天色晴朗萬裏無雲,光線穿過淚滴折射出七彩的光暈。


    林道喬轉過身,同時攥緊了拳頭!


    然後,在所有圍觀群眾的注視中,林家這遠歸的兒子,朝著門口那群全副武裝的的人,走了過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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