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有路燈,曆史比較長。


    上海市政府有專門的路燈管理處“滬商電燈公司”,還設有專門的稽查員。


    隻是,路燈損毀比較嚴重,尤其是一些孩子或者喝醉酒或者閑著沒事做的人,總喜歡拿石子打路燈玩。


    滬商電燈公司每年的耗損都非常嚴重。


    警察巡捕都不樂意管這些事。


    畢竟,抓到了又能怎麽樣?又沒有多大的油水可以撈。


    沒辦法,上海市政府隻能求助於力行社。


    問題是,路燈關力行社屁事啊。


    要不是為了不得罪上海市政府,力行社根本就不會接這份活。


    這種沒油水,還累人的職位,根本沒人會去。


    殷玉樹被調到那裏,也是上麵覺得他實在是無可救藥了。


    他在多寶路那裏負責。


    他待的地方之前是一間小倉庫,後來實在太破敗了,便被騰了出來。


    殷玉樹幹脆就把這裏當成了自己的“家”。


    丁遠森老遠就看到一個人坐在裏麵喝酒。


    門沒關。


    想關也關不上。


    裏麵的把手上帶著一根繩子,大約到了晚上,就拿繩子朝裏麵一扣,這就算是關上門了吧?


    走近的時候,看到喝酒的這個人,身上穿的衣服不知道多少時候沒洗了,都分辨不出原來的顏色了。


    “殷玉樹?”


    丁遠森試探著叫了一聲。


    對方根本就沒迴答,隻是在那專心致誌的喝酒。


    似乎在他看來,喝酒比來什麽人問自己什麽事要重要的多了。


    “你就是殷玉樹吧。”


    丁遠森走了進來,裏麵連張凳子都沒有。


    殷玉樹在裏麵架了兩塊板,一塊當床用,還有一塊用磚頭墊著當成了桌子。


    他自己就坐在“床上”喝酒吃飯。


    丁遠森找了兩塊磚頭當成“凳子”,坐下,把手裏的東西往“桌子”上一放:


    “我帶了點鹵菜,還帶了一瓶酒,咱們一起喝點?”


    殷玉樹正眼都沒瞧,還是喝著自己的酒,吃著唯一的下酒菜花生米。


    丁遠森也不在意,打開自己帶的酒,對著瓶子喝了一口,又吃了一塊豬頭肉。


    掏出煙盒,點上一根,順便把煙盒放到一邊。


    沒想到,殷玉樹卻拿過煙盒,也給自己點上一根,吸了兩口:“組織裏的?”


    一聲“組織”裏的,那就證明殷玉樹還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


    “組織的。”


    “怎麽會想起我這個廢物的?”


    看起來,殷玉樹自己都認為自己是個廢物了。


    “不是組織派我來的,是我自己來的。”


    丁遠森一說完,殷玉樹譏諷的一笑:“哦,自己來的?準備從我這個廢物身上得到什麽?”


    丁遠森不動聲色的說出了一個名字:


    “吳廣利!”


    殷玉樹還是很從容鎮定。


    可是他握著筷子的左手,卻忽然用了一些力。


    吳廣利!


    這個名字他這輩子都忘記不了!


    刻骨銘心!


    他的右手,隻剩下了兩根手指。


    這一切,都是“拜”吳廣利所賜!


    “哦,是吳廣利啊。”殷玉樹又重新恢複了平靜:“我招惹不起他,你請迴吧。”


    “吳廣利的勢力早就不如從前了。”丁遠森笑了笑:“在我眼裏,他就算個屁!”


    殷玉樹冷笑一聲:“您繼續在這吹牛,我聽著呢。”


    “是啊,我是在吹牛。”丁遠森根本就不在意:“可吹牛的這個人,不但是力行社特務處上海區機動中隊中隊長,還是老太爺張仁奎收的關門弟子,青幫‘通’字輩的!”


    殷玉樹終於抬起了頭。


    然後,丁遠森緩緩說道:“我叫丁遠森!”


    殷玉樹看了他好一會,才說道:“你想要做什麽?”


    “殺了吳廣利!”


    “憑你?”


    “就憑我。”丁遠森的聲音非常從容:“憑我扣下了吳廣利的兩車走私貨,憑吳廣利想綁架我的人,憑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這句話!”


    殷玉樹原本空洞的眼神散發出了一些異樣的光彩。


    “你妹妹被吳廣利侮辱,你被吳廣利羞辱,還把你弄成了殘廢。”丁遠森繼續說道:“你受什麽奇恥大辱和我無關,但我力行社不能受這樣的奇恥大辱。你生是我力行社的人,死是我力行社的鬼。隻有我們可以傷害你,侮辱你,青幫的,不可以!”


    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的印到了殷玉樹的腦海中。


    你生是我力行社的人,死是我力行社的鬼。隻有我們可以傷害你,侮辱你,青幫的,不可以!


    殷玉樹的唿吸甚至都變得有些急促起來:“我可以做什麽?”


    丁遠森冷冷說道:“殺吳廣利,你來殺。將來出了事,你來承擔。有黑鍋,你幫我背!我幫你報了仇,你就是我的人!你這輩子都欠我的!”


    殷玉樹一口喝幹了碗裏的酒,接著把碗用力朝地上一砸:


    “我殷玉樹今天開始戒酒,你幫我報了仇,我欠你一條命,什麽時候想要,拿迴去!”


    說完,他起身,站在狹小的空間裏,接著跪下,“咚咚咚”的朝著丁遠森磕了三個頭。


    丁遠森坐在那裏紋絲不動,聽憑他磕完了頭:“起來,帶上你的東西,跟我走!”


    殷玉樹站起身說道:“這裏能帶走的,隻有我這條命!”


    “走吧。”


    “去哪?”


    “帶你去洗個澡,換身新衣服,你身上的味道實在不好聞。”


    ……


    丁遠森真的帶著殷玉樹去洗了澡,買了一身新衣服。


    殷玉樹今年其實才二十六歲。


    這麽一打扮,看著還很精神。


    可機動中隊的人都有一些嘀咕,好好的,帶一個殘廢來做什麽?


    而且,趙勝詹良這樣的老人都知道,這個殷玉樹可是有名的廢物啊。


    隻有丁遠森心裏才最清楚,這個廢人可比大多數人都有用多了。


    “丁中隊。”


    趙勝悄悄的把丁遠森拉到了一邊:“哎,可有人在跟蹤我了啊,要不是正好田家武和我一路,沒準我就被人給綁了。丁中隊,你可把我禍害慘了啊。”


    “老趙,他們抓了你,也不敢殺你。”


    丁遠森胸有成竹說道:“他們還指望拿i來交換那兩車貨呢。”


    “啊,丁中隊,您這是又想做什麽啊?”


    “拿你當誘餌,幹掉吳廣利!”


    “不要了吧?”趙勝麵色如土:“不帶您這麽坑人的。”


    “一個中隊長怎麽樣?”


    “真的?”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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