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春雨連綿不停的就下了三天,三天來晉王隻是在書房中呆著,並不出門。


    墨離將所有事情都安頓規整完畢,這才把繼續尋找展斜陽的安排跟晉王稟明。


    晉王遲疑了片刻,交代道:“叫嶽東賢留在昆侖吧,莫雲飛和阿甲跟著我迴中京城,你依舊迴去雍州坐鎮。至於斜陽,叫玄峰營和芊芊的昶麗坊繼續尋查,沒有我的允許不許放棄。”


    “屬下遵命。”墨離答應著卻沒有退下,躊躇了半晌問道:“那兩位姑娘,爺是個什麽意思?”


    晉王停下正在給鄭容寫信函的筆,抬眼看了看對麵站著的墨離,不解他所問是何意思。


    墨離使勁兒搓了搓手,笑得頗為難看:“爺難道這幾天都沒看出來兩個姑娘之間的暗潮洶湧針鋒相對嗎?”


    “......?”


    晉王低頭又寫了幾筆,蓋好印鑒遞,將信函封好後遞給墨離這才問道:“好端端的,她們兩個為什麽會針鋒相對?”


    爺這麽聰明的人會不知道?墨離有些不可置信。


    他真想以後都不跟王爺討論這個問題,一看爺就是故意裝聾做啞。


    連他這個局外人都一眼看出來的事情,王爺會不知道,擺明是在裝。肯定是在裝。


    見墨離隻是傻站著並不接話,晉王想了想說:“估計是寧兒不怎麽喜歡漓姑娘吧,這個也不能強求,人和人之間也有合不合得來這一說。”


    “我的爺,您不會真不知道為什麽吧?”


    晉王不耐的白了他一眼,心說我哪裏知道,我這幾天都沒怎麽見過她們。


    得了,看著晉王深邃又不解的眼神,墨離頗覺蛋疼,閑得。


    “明日一早就走吧,不能再耽擱了,鄭容和展相已經兩次說起秦王在朝堂上的舉動了,再耽擱些時日,有些人就不好掌握了。”


    “是。可是,那位漓姑娘要跟爺去中京嗎?”


    “嗯。”晉王點頭,想了想道:“仍然叫寧兒跟你迴雍州吧,在這裏我也不放心。”


    “好的,屬下明白。”墨離暗自鬆了口氣,終於可有不用夾在兩個姑娘之間了。他抬手摸摸腦門,還好沒有汗。


    第二日一早,天色稍明,晉王便已經登上了返迴中京城的馬車,還好這場接連下了三天的雨昨夜便停了。


    上元節過後的每一場雨水對於平民百姓而言都是珍貴的,可對於行路的客商來說就不算好了。


    唐寧兒依依不舍看著晉王帶著漓江月坐了馬車,上了前往中京城的官道,雖然他兩人並不乘坐一輛馬車,也足以令她小小的心悲傷難過了。


    阿三依舊被晉王留在了西域,墨離又要返迴雍州,此時除去阿甲和當日帶來的一百玄風營被晉王帶著外,身邊也就隻有莫雲飛和漓江月跟著了。


    一行人出了月落城不遠,天已大亮。


    在前騎馬而行的莫雲飛和阿甲突然停住了,正前方大路上立著一人,正是如今天魔宮宮主,曾經的魔教大祭司白袍鬼麵——鐵劍先生。


    莫雲飛跟一旁的阿甲對望一眼,便打馬奔後方晉王馬車跑去。


    晉王正側臥在馬車上看書,聞聽莫雲飛迴稟,眼神中透出成竹在胸的神色,嘴角綻出一抹微笑。他還真的是來了啊。


    他起身掀開車簾,就那麽弓著腰揚起下巴望著不遠處的白衣人。眼神中流露出濃的化不開的情緒,眯了眯眼睛,自馬車上緩緩步下。好巧今日他自己也穿著一身白衣。


    早晨剛剛爬上山巔的春日陽光灑在了身上,使得晉王整個人都沐浴在春光裏。


    他笑意盈盈向他走去,前麵的玄風營自動自發的牽馬立在道路兩旁。


    直到走近鐵劍先生,他才低低問了一句:“先生真是早啊。”


    “沒有殿下早,如果再晚一步隻怕我要到中京城去送行了。”


    晉王忍不住朗然大笑起來,“這倒是我思量不周了,實在是沒敢想過先生會來送行。”


    鐵劍先生唇角抽了抽,轉臉看著笑得開心的晉王,心莫名有些酸澀脹痛。


    這人終是要走了,這一次又要多久才能再見他的笑顏?


    他真希望自己能把他留在這裏,可他知道晉王此人從來不屬於這裏,他隻屬於這天下萬民。


    嗓子眼裏的刺癢讓他忍不住輕咳出聲,他以手背掩住了薄唇,這時一方白色的手帕遞了上來。


    他不禁愣在了當場,就連嗓子裏的咳嗽也被驚了迴去。憋得他臉上一片通紅。


    晉王依舊笑的一臉迷惑人心,將手帕塞進了他手裏,感念道:“多謝先生清晨前來相送之情,此一別不知何時再見,還望先生保重。西域這十二國的地界我就暫時交托給先生了。”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暫時”二字便是個未知之數。


    鐵劍先生攥緊了手中的帕子,眼中透出一絲笑意,點頭道:“即是如此,殿下也要多多珍重,我備了些薄酒,不知殿下可有興趣陪我飲上兩杯?”


    “求之不得。”


    “那麽殿下這邊請。”鐵劍先生抬手將晉王引向前方。


    前方路邊有一片胡楊林,林子邊的一棵胡楊樹下,擺放著一個小小的桌案,兩張竹製的椅子。


    桌案上擺著的紅泥小爐子上溫著一壺酒,兩個杯子。一個香爐正在嫋嫋冒著香氣,還有一張七弦琴。


    晉王看了眼七弦琴,又看了看一旁的紅泥小爐子,準備的很是周詳。


    他笑盈盈撩起衣擺在其中一張竹椅上坐下,看著鐵劍先生將紅泥小爐上的酒壺拎下來,斟滿兩杯。


    “這是西域獨有的一種酒,叫''無塵'',我喜歡它的名字,味道隻是一般。殿下試試。”


    說著鐵劍先生將酒杯雙手捧起遞給晉王。


    晉王接過酒杯,手指無意間碰到了鐵劍先生,在對方還沒有做出下一步反應時晉王先就縮迴了手指,笑道:“早就聽聞西域的酒甘烈,可惜一直無緣一嚐,今日倒是要多謝先生。”


    鐵劍先生將麵前的酒杯執起,對著晉王舉杯,一飲而下。


    然後,他再次斟了兩杯酒,再次舉杯道:“都說敬酒需要三杯才算誠意,這第二杯再敬殿下,希望殿下此去一路順風,心中所願能夠早日得償。”


    “多謝先生。”晉王微微抬起下巴飲下第二杯,這酒果然甘烈,此時不過是兩小杯酒下肚,他的麵上就已經泛起微紅。


    對麵的鐵劍先生見此,心中暗歎,還是這般不能飲酒嗎?倒是他忘了。


    這麽想著他將酒杯放下,手指在七弦琴上輕撥一下,琴弦發出一聲“錚”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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