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那鼇拜一陣低垂著自己的眼眸,步步朝著他麵前的張峰走去。


    他的眼神當中隱約還可見幾抹腥紅色的兇光在閃爍……


    一般人的目光當中,不可能是可見的腥紅色,不論是兇芒也好,亦或者是其他,都永遠是黑色的瞳仁,白色的晶狀體。


    張峰知道,眼前鼇拜的目光,之所以是腥紅色,那鐵是由於賽亞人或可能是他自己,將其改造成為半人半武屍的緣故。


    當然,不排除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那便是鼇拜他其實已經死了。


    此刻的張峰,看得清楚。


    鼇拜的眼神,高高在上。


    似是才高八鬥的詩仙,對飲成三人般,眼中隻有明月及他,在無任何能夠入眼的事物。


    但是張峰心裏可不糊塗,眼前這位他平生所遇到的勁敵,眼中哪裏是什麽明月?


    張峰也自知自己並非有那明月的坦蕩,最起碼,這一世,不管是名門正派也好,抑或者魔教中人也罷,都或多或少帶著點對各自宗門的本份。


    正道若是坦蕩了,那斬過的魔教中人,豈不成了無辜?


    若是魔教中人,皆是無辜,又何來什麽血煉的大法呢?


    正道如此,更莫談那比起正道來講,還要狡詐詭譎多變異常的魔教中人了。


    所以,張峰心裏十分清楚此刻鼇拜盯著自己的眼神當中,到底是什麽……


    是他的那一顆心。


    這個秘密,並不是賽亞人貝加爾所告訴給他的。


    準確的說,天底下所有創造武屍出來的賽亞人,都不會告訴所有武屍,它們每一顆心髒中的秘密。


    素聞,人心險惡複雜……


    可武屍,做為一個模仿人類的兵器,沒有完善的近乎於人類心髒的器構,是不行的。


    對此,賽亞人曾用了機械、動植物的心髒等分別來做為替代物。


    可前者,太過僵硬呆板,不夠靈活;後者則略顯得十分受季節及情緒化的影響。


    所以,他們便采用了人類的樣本。


    先是製造意外來殘害他們所盯上的材料,在生成武屍之後,抹除掉他們做為人類的一生當中所儲藏於大腦當中海馬體的記憶,使之能夠徹底完全般地為其所用。


    亦或者方便點,直接就地取材,取那些剛死沒多久,在下葬之後,尚未完全腐爛的屍體。


    可這麽做,縱使武屍更容易聽命於他們,而且也不僵硬呆板或受季節及情緒化的影響,能夠更好完成他們一生悲哀般做為兵器的使命。


    但有些器官上的機械記憶,卻是仍然暫且需要一段的時間,來適應及改變。


    比如,張峰剛到峨眉之時,他生前的好色之心,依舊……


    類似,這種情況,張峰知道鼇拜怕是早就死死惦記著自己體內這顆近乎完美到更貼近於人類生前尚且還能夠跳動不停的心髒。


    張峰,之所以能夠成為武屍之王,是因為他突破了自身做為武屍一開始所聽從賽亞人設定之下的限製。


    賽亞人為什麽製造武屍?


    為了幫助他們更快的進行星球文明的掠奪,及控製比他們更加低等的生物。


    那麽,自然而然這一切,便都以賽亞人的命令,做為那武屍一世存在的意義。


    張峰的突破限製,怪就怪在當時在峨嵋派中,賽亞人貝加爾未能及時成功的毀滅掉張峰。


    貝加爾那時自打碰見血魔張峰,也就是來自未來的張峰時,便已經心有所惑……張峰怕是個變數。


    可是她千算萬算,也沒料到當時會有兩個人類女子來為張峰擋下自己當時那充滿殺機般的一招。


    周芷若,張秀娜也就罷了。


    當貝加爾的女兒,也來替這張峰擋下第二招殺招時。


    惹得那徹底方寸大亂的貝加爾,這才使得張峰僥幸撿迴一條小命。


    而也正是那時起,張峰在冥冥當中,便已然間徹底開啟了自身突破武屍限製的伏筆。


    但還不夠,任何的突破,都不是輕易便可造出來的。


    其中,不僅要有天時、地利、以及人為等。


    天時,自是不用多說,賽亞人早已控製了大部分的門派。


    至於地利以及人為,武當山附近的斷橋深淵,再也沒有什麽比得上這更好的毀屍滅跡的場所了。


    貝加爾要不是心急於自己女兒周曉敏,好不容易被自己以武屍的技術,起死迴生般複活,但卻沒能夠徹底完成自己的命令,成功殺死張峰,並迴收其身上的武屍部件,反而還同張峰產下一名孽子。


    自作聰明的她,本以為能夠一石二鳥,讓張峰父女兩,鬥的兩敗俱傷後,自己好坐收漁翁之利時。


    可誰曾想,當時的賽亞人貝加爾竟然見到了比起這星球的武功,還要玄之又玄的東西。


    無他,唯修真者的仙術耳。


    那次,張真人的那位朋友,可謂是大放異彩。


    雖沒能打敗貝加爾,但也因此讓貝加爾最終不得不以組織所下達給她的命令,徹底撤退。


    越來越多的武屍,失控。


    這是張峰所沒想到的。


    更是所有賽亞人都沒想到的。


    而張峰,就像是星星之火可燎原當中,那群失控的武屍之一……


    “你身邊的,賽亞人呢?”張峰這時忍不住開口道。


    他企圖為自己爭取到從鼇拜手中周旋的時間。


    鼇拜哼了一聲,當即竟是抬腳,便死死踩在這張峰尚且還在不停掙紮的手上,答:“死了……”


    嗙當一聲。


    是張峰手中的刀刀刀,應聲砸在地上。


    是他心底裏那不可置信的思緒,轟然破碎。


    “怎麽可能!”張峰瞪大了自己的一雙眼睛。


    那抹瞳孔處的蔚藍色,仿若要徹底看穿跟前這鼇拜此言的真假。


    先別說,賽亞人了,一個武屍能夠徹底殺死武屍,都有點困難。


    鼇拜他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鼇拜並未有所答複眼前的張峰,對他來講,他所剩的時間並不多了。


    耳邊傳來的,來自此處周遭的動靜,越來越異常。


    那悉悉索索的,並不是什麽幻聽,而是越來越多的,從這紫荊城處本來的密探及大內高手。


    目前,眼下,他雖已是權臣,但還不是他徹底實現野心的時刻與機會。


    所以,他不得不抓緊時間收拾殘局。


    鼇拜滿臉冷峻,他臉上的絡腮胡像是一頭已然間饑餓無比的獅子般,斷然張開了大嘴,居高臨下的盯著地上的張峰說:“遺言都說完了?”


    嗡嗤嗡嗤的,數個血滴子整齊有序的為鼇拜警戒著。


    鼇拜抬起那直連臂上的,堪比諾克薩斯之手般的人間兵器……


    兵器者,自古不詳征兆也。


    能夠死在不詳的手中,張峰已然間能夠腦補出,自己做為這武屍的一聲,怕是再無屍首完好的,似凡人般厚葬的方式。


    這多麽像是個午門處,即將被問斬的犯人啊!


    明月高懸,蒼天可鑒。


    有些人死了,卻還想活著……


    有些人活著,卻是稀裏糊塗的在不知不覺當中死去。


    唿哧——


    張峰頹然的閉上了雙眼。


    嘭的一下!


    張峰隻覺得自己在地上的身子儼然一輕,爾後卻是被劇烈抖到了從地上移了位一般。


    “你們……”張峰睜開眼來的刹那,幾張早已是牙門滲血的老臉,頓時映入了他的眼眸。


    “對不住了,小兄弟,我們老朽三人,看來還是徹底托大,沒能夠成功幫的上你,一起除掉這鼇拜老賊……”


    那幾張狼狽不堪,同張峰一樣情形的老臉,不外乎別人,赫然正是當年張峰未能殺死,慈悲留下半殘老命的,且從客棧處分別不久的前黑甲死士的三名苟活於世般老者。


    “你們……這是……”張峰本想問,那客棧距離此處甚遠,幾名老者是究竟如何趕到這遠隔不亞於百裏的地方。


    待張峰話未完全說出口,他眼角的餘光匆匆一掃,卻是大概明白了這幾名老者究竟是怎麽來的。


    是他一起到這京城的女兒,張雪所帶來的。


    而此刻,張雪正同鼇拜已然間徹底打了幾個迴合。


    喀喇喀喇……


    此時,那幾名老者正被鼇拜所不知從那整出來的那頭助紂為虐的像是結合了捕獸器的武屍大怪物,死死壓在身下。


    方才,他們本想從遠處用暗箭偷襲鼇拜的,可沒曾想,箭未發出,便半路殺出來這麽一個程咬金來。


    “對不住了……咳咳,小兄弟,老朽三人怕是得先走一步了……”那三名老者當中的一名此前是坐在黑鐵輪椅上的這位,如是說道。


    在那此刻,已然十分猙獰的武屍大怪物,斷然立馬便二話不說的就張開了一副血盆大嘴前。


    張峰拉長了聲線:“不——”


    這是他做為武屍之後生平第二次被凡人救下。


    頭次是周芷若等紅顏。


    這次卻是燃燒餘生的——這幾名半殘老人。


    哼哧——


    那武屍大怪物張嘴一口咬下。


    連帶著張峰最後從地上暴起,企圖阻止跟前這怪物的雙手。


    “怎麽會……”張峰慘白著一張臉,絲毫不在意自己身上,那十分強烈並且矛盾般襲上心頭的悲痛,甚至就連一旁在暗處偷偷觀戰的韋小寶都閉上了雙眼,不忍直視著此刻張峰所丟了雙臂的殘軀。


    一聲哀嚎——


    在這紅色的液體,混雜著黑色汁液一起,濺在張峰的臉上。


    可張峰仍舊絲毫感覺不到身體上的任何疼痛。


    他精神上的痛苦,早已隨濺在臉上的,屬於自己的,仿若想挽迴生命般紅色的墨黑液體一起,生生覆蓋了他肉體上的疼痛。


    生命是什麽?


    是一次又一次的選擇。


    肆意揮霍的糞土;


    渾渾噩噩的迷途;


    發奮圖強的努力;


    印象深刻的內省。


    無奈的覺悟,是奉獻的舍己救人,同時亦是對生命脆弱程度的自負,及不珍重……


    張峰此刻也慌了神……花花世界誰能夠,冷漠對待無動於衷?


    他的內心,武屍的限製,好像再一次有了徹底要突破的征兆。


    究竟……


    當年……


    走在修羅路上的自己,提刀是為了什麽?值得麽?


    張峰體內的那早已沉睡的,這隸屬於他自己做為人時,那半顆心髒,本能的對死亡的敬畏,在覺醒。


    原來……


    佛說……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前。


    沒告訴世人,不論自己如何的普渡眾生,世間仍是集苦的無奈。


    為了拯救他人,犧牲自己的生命。


    死了的,固然讓人難忘。


    可是,被救下的,卻始終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個心安理得般償還的苦。


    那是敬畏的死亡,過後所遺留在人間的真情愧疚,世間人情冷漠的棄嬰。


    嘭——


    張雪沒來由的被鼇拜給擊退。


    “父親——”她像是終於察覺到了張峰異常,張峰的情緒在波動。


    肉眼可見一般的,原本早已爬上張峰肌膚處的,這些神秘無比的蔚藍色紋路,像是肆無忌憚的小蛇一般,蔓延迅速……


    張峰此刻,真想一頭撞死跟前那隻就在方才,生生吞掉三名老者的這武屍大怪物。


    “你……”張峰低沉著聲音沙啞,像是被那憂愁的香煙,熏過了一般道,“為什麽……”


    “為什麽要傷及無辜?”張峰擲地有聲的問著跟前這理應屬於同自已一樣,為武屍同類的那大怪物道。


    隻見,那頭武屍大怪物,也不知是真聽懂了,還是尚未進化出語言能力,不過這一切,都絲毫不影響張峰看得出這跟前的武屍大怪物,並非是由人形的材料,所改造而成的。


    張峰這才像是終於發現了什麽自己所不曾注意到的線索,跟前這頭武屍大怪物身上,那看起來像是被它當成頭發的捕獸器部分,應該便是殺死它生前的兇器。


    也就是說,跟前這頭武屍大怪物,是通過某個動物的屍體,所改造而成的。


    仇恨,為何在一直蔓延……明明每個生物,都活在這世上……


    張峰的眼神當中,雖然有點悲憫,但這並不是找借口讓跟前這頭由動物屍體改造而成的武屍大怪物,繼續幫助鼇拜,助紂為虐的理由。


    歇斯底裏……


    幻化崩潰……


    蛻變的力量,在這張峰一陣又一陣再也忍不住而張開的嗓門裏,隨著這四周無聲無息般時間的推移,在逐漸蔓延……


    素聞破繭成蝶。


    可這次,張峰新生的雙臂,卻是帶著莫名的深沉與厚重。


    那是生命的重量……


    亦是逝者的厚望……


    張峰他帶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婆婆是滅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林世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林世傑並收藏婆婆是滅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