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坐下昏黃的燈光下,衛戍司令長官唐生智的心情極其複雜。盡管此時外麵已然是亂如一鍋粥了,但卻沒有人會願意跑到地下室外麵去處理這樣的慌亂。


    陰寒不堪的掩體內充斥著一股壓抑的味道。沒有暖氣,沒有足夠的取暖,甚至就連足夠的電力也供應不上。這在南京城12月裏寒冷的冬季裏是件令人痛苦的事情。但相比於這些,糟糕的戰局更讓唐生智憂心不已。


    燈光再一次的黯淡下來,外麵作戰司令部的參謀們發出陣陣抱怨的咒罵聲。


    日本軍發起攻勢到現在目前為止已經過去了快12個小時了。在這12個小時內,南、東、東南三線的守軍部隊一潰再潰,幾乎不成建製。城垣多處被突破。


    相比來說,中華門戰線的作戰部隊還要好些,至少74軍和部分第88師的士兵和軍官們都還知道如果他們不能夠抵擋住日軍的攻勢,那麽整個南京的防禦都將徹底的完蛋。雖然南線的防禦,大概可以用糟糕透頂來形容了,中華門守軍在日本人的進攻下損失慘重。


    作為南京衛戍司令部的司令長官,唐生智對於當初將第74軍布防到南線中華門水西門就很是看好。這並不是對74軍抱有太高的期望,而是對於俞濟時這個人他還是了解,無論是軍官還是基層的士兵,整個74軍上下幾乎可以說是少有的精才。


    撤退命令剛下達,所有的防禦就垮了,軍、師長和他們的部隊趁著夜色匆匆退往下關。雖然這時候,失去統一指揮的各部隊並沒有混亂就當即潰敗。但也距離全麵潰撤為時不遠了。


    尤其是日本人已經開始進城地消息開始在下麵流傳開來的時候,南京守軍各部隊就已經是幾乎喪失作戰意誌了。無論是軍官還是士兵都紛紛的丟掉了他們手裏的武器,一個勁頭的向北潰逃。而日軍發起的攻勢更是加深了那些潰兵們的恐懼心理,工事被炸成諾大的彈坑,炮火下的疊疊死屍。即便是沒有親臨到戰場,唐生智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


    光華門一線防禦當麵的87師僅僅抵抗了不到一個小時,便因為遭到重大殺傷,而失去了主要防禦陣地,被迫向二線退卻轉移。部隊完全地喪失了鬥誌,成為了待宰的羔羊。


    從中華門、光華門往北。到處都是撤退的洪潮。沒有軍官的彈壓,沒有長官們的嗬斥,無論是士兵還是下級軍官,所有人都隻想著一件事,那就是逃,逃得越遠越好。坐翼失去了8師的掩護。74軍51師不得不撤離自己地陣地,這更加的加大了潰撤的規模。在日軍圍追而至的追殺下,潰撤的道路簡直成為了一條死亡之路。


    閉上眼,唐生智似乎能夠看到那堵塞大馬路的車骸、那遍地燒得焦黑的屍骸,那隨處丟棄的槍支彈藥,那些被拋棄了的戰車、火炮、武器,那些隨風飛揚的文件、資料、信函。想想這些唐生智便再也掩飾不了那滿臉地絕望之情。


    衛戍司令部下達地退卻命令並沒有被不折不扣地執行。撤退是極為混亂地。


    現在地戰局尤其是撤退命令下達後地戰局帶給南京守軍地隻有絕望。沒有人對這場戰事還抱有期望。即便是南京守軍地最高指揮官唐生智本人。長官司令部裏現在是一片混亂了。參謀們已經開始燒毀一些文件了。空氣中彌漫著一陣那種焚燒紙張地煙火味。


    唐生智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個時候地長官部已經不再是一個作戰樞紐了。這裏沒有人還對未來抱有信心。有地隻有徹底地絕望。一種頻臨死亡前地絕望。


    司令部內亂成了一鍋粥。神色緊張地幕僚們將一疊疊地文件匆匆投入火盆中。一個個身影步履匆匆地忙進忙出。唐生智麵色死灰地看著這些忙碌著地軍官們。由於日軍地攻勢太快。各作戰部隊被打得混亂不堪。南線地那支日軍第6師團已經攻進城了。長官部必須急撤離。


    “長官。該走了!”一名參謀走過來。輕聲地對呆若木雞地唐生智說到“長官部地撤離已經基本上完成了!請您立即轉移指揮位置!”


    唐生智長歎一聲。苦笑著搖了搖頭。走出滿地狼藉地鐵道部地下室。外麵地火光很是燦爛。幾乎使得唐生智睜不開眼。


    “或許我們應該尋找一個出路”305團代理團長常孝德遠轉過身來,對周成義說道。


    “現在已經有部隊開始潰退了”周成義輕描淡寫的說到“所以我建議必須穩定局麵。”


    “動用軍法,首先彈壓了目前的局麵”151旅旅長周誌道拔出佩槍,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珠惡狠狠搜吼道“任何的不安組織撤退。擅自騷亂者一律就地槍決。”


    沒有過太久。隨著幾聲示警的鳴槍聲,荷槍實彈的士兵很快便控製了局麵。幾個衣裳不整、狼狽不堪的軍官被槍托砸了出來,明晃晃的刺刀讓這些潰亂不安的家夥們多少清醒了一些。看著鐵青著臉、殺氣騰騰走出來的周誌道、常孝德等人,驚慌不安的官兵們多少意識到了些什麽。幾個忙著換裝的軍官連忙的扣好衣扣、係好腰帶、整理好淩亂的衣服。


    周成義、常孝德隨著周誌道走到這些潰兵麵前。沒有太多的話,看著那些在刺刀下戰戰兢兢不安的軍官,周成義詢問似的看了周誌道、常孝德一眼,畢竟他們兩個是上官。


    周誌道微微皺了皺眉頭,揮了揮手。一名少尉走上前來,在旁觀的一眾官兵的壓低了的驚唿聲中,拔出配槍衝著那幾個私自逃跑的軍官地腦後各射一槍。


    “我們要改變我們目前的局麵,而不是頹廢的絕望。混亂的撤退。”周誌道厭惡的看著倒斃在地的屍首,開口說到“如果再有軍紀渙散者,就地槍決”


    賽虹橋一線退下來的掩護力量部署的極其匆忙,甚至在都沒有能夠構築完善的防禦工事。尾隨在潰退的部隊身後、一路攆兔子般追殺地日軍第6師團那咄咄逼人的攻勢讓部隊實在沒有太多的時間去完善他們的防禦體係。


    按照命令,151旅和305團的官兵幾乎用機槍逼迫著收容下來的潰軍不得潰亂,各自掩護撤退。同時在全軍撤走時,在賽虹橋陣地留下了一支殿後地小部隊,302團第1營的剩餘官兵,在營長徐景明的率領下,就以此為主陣地掩護主力部隊。


    眼看著大部隊都已經撤去了。率領特務連自願留下來的周成義開始指揮弟兄們挖掘戰壕、堆建街壘、埋設地雷。由於兵力有限,周成義不想過長的拉大自己的防禦麵,因為那樣兵力單薄的線樣防禦麵將會日軍的攻擊下很快被突破,沒有足夠的預備隊去填補缺口的話,一旦防線被突破,將會是雪崩樣地全線潰撤。


    作為戰地指揮官。周成義知道自己所需要的是什麽。利用弟兄,加大防禦縱深,形成大縱深防禦。而這樣做所需要的隻是把兵力進行合理地布置。


    按照周成義的命令,320團1營殘存的弟兄布防於二線、三線,利用陣地的縱深麵進行防禦作戰,而特務連防禦於推到了一線,他們將不得不首先麵對日軍的攻擊。周成義並沒有指望這些部隊能夠抵擋住日軍的進攻,他所需要地隻是利用自己這些人的拚命頑抗來削弱日軍的進攻鋒芒,遲滯日軍的攻勢,掩護主力撤退。


    而做到這一點。需要的隻是讓身邊的這些弟兄瘋狂的戰鬥下去。所以在周成義的命令下,戰鬥中任何出現在街麵上的生物都將是射殺地目標。這將會迫使那些已經幾乎沒有鬥誌地部隊死守在自己的陣地上。處於一線地部隊如果潰敗,那麽處於防禦大縱深二線、三線的部隊將會首先毫不留情的射殺擅自撤退的他們。


    周成義不想去理會弟兄們在接到這個作戰命令時的表情。畢竟戰爭就是那樣的殘酷,沒有人願意死去。為了能夠守住陣地,作為戰地指揮官,他不得不那樣去做。


    從賽虹橋到水西門陣地之間內依然滯留了大量的平民,戰爭使得他們成為了難民,紛飛的戰火讓他們變得一無所有。甚至是生命也無法得到保障。那不斷唿嘯而下的炮火中,不斷有平民血肉橫飛。對此,周成義也感到無能無力,幾乎所有的掩體、房屋都擁擠進了難民,這些來不及、或是不願意逃離家園的人們隻能這樣和軍人一起分享有限的躲避炮火的掩體空間。


    城東南隅,已發生激烈巷戰。長官部的人已經在唐公館內迅速搜集文件,衛士們正將汽油向這所屋子澆灑。根據唐生智的命令,這所屋子必須被焚毀。鐵道部辦公室,那裏除了幾個散兵在無聊地來去走動以外。什麽人也沒有。地下室內滿地都是鈔票。零亂地散在地上。


    挹江門兩邊布滿著鐵絲網,中間僅留有一條小徑。第36師的士兵們舉著步槍。作著瞄準的姿態,禁阻任何人的進出。第87師、第88師和其它部隊退下來的官兵正向他們吵鬧著,中間還夾雜一片老百姓哭叫的聲音,四處斷斷續續的零亂的槍聲。


    紫金山上火光照天,後麵難民們扶老攜幼還在絡繹地過來挹江門外的沿江碼頭上,秩序異常紛亂,槍聲這邊停了,那邊又響了起來,人是成千成萬,渡船卻隻有兩三隻。長江此時已成了生和死的分界線。


    一隻船剛靠近了岸,便有一群人跳躍上去,冒失的墜入江裏,也沒有人來理會,幾百隻手緊拖住渡船的船緣。船上的人們怒罵著站在岸上不讓他們開駛的人群,有的向天空鳴槍。水手經過一番好言勸說,竭力把船撐動。更有許多人,還緊攀著船沿,隨著渡船駛到江裏,也有跌在水裏隨著江水流向東方。


    當渡船駛到江心時,對岸浦口,又在開槍了,他們禁止南邊撤退下來的船靠近江岸,渡船隻好在江心裏團團旋轉。這是因為過去唐生智曾指示第1軍軍長胡宗南,不準南京的人員擅自過江。這次撤退,雖則也已有無線電通知第1軍,可是當時胡宗南第1軍的司令部駐在滁州,命令還不及傳到北岸的守軍,所以才發生了如此慘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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