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舍之內,土炕之上,方桌周圍,人滿為患。


    臭腳味、狐臭味、尿騷味,一應俱全。


    怒罵聲、吼叫聲、歎氣聲,絡繹不絕。


    每當一局牌局結束,幾家歡喜幾家憂,歡喜的或加注或減注,煩憂的隻會加注甚至借錢下重注。


    參與賭局的人也是五花八門,貧農有,富商有,甚至有衙役。


    而輸錢的,似乎總是那幾個人。


    其中,輸的最慘的是一個衣衫樸素的中年漢子。


    他滿臉的憔悴,精神萎靡,下注時雙眼呆滯,向桌子上扔銀兩時就好像行屍走肉一般。


    其他人則沉浸在嘈雜的賭局中,根本沒有人發現此人的異狀。


    那死氣陰氣正是從此人身上而來!


    凡俗生靈看不到,王啟看的真真切切。


    此人背後,一道鬼影貪婪的盯著用以賭博的方桌,表情之享受,似乎像是最大的贏家。


    一直輸錢的漢子名叫鄭喜贏,沾染賭隱不過數月。


    為了湊賭資還賭債,鄭喜贏的婆娘跟人跑了,孩子也被親戚帶走,說是家破人亡也不為過。


    這不,那賭鬼正在吸取鄭喜贏的生氣!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莊家吆喝著,臉上洋溢著誌在必得的驕傲神情。


    作為莊家,配合他騙賭徒的助手們更是賣力的演戲,不斷朝桌子上扔銀兩,仿佛扔的不是那黃白之物,而是糞土一般!


    已經上鉤的賭徒們完全不知道,為什麽在自己總是想要放棄時,總會有人在一旁鼓勵,甚至借錢給自己。


    【十賭十詐】


    鄭喜贏已經輸光了身上的所有銀兩,借他錢的人也已經變了又變,懷中那借據一團團,早已經被輸急眼的雙手搓的不成樣子。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這要是想對付某個人,比殺了他還要讓他痛苦!’王啟在窗戶外想到。


    紫氣東來之時,天邊有一絲橘紅出現,鄭喜贏背後的鬼影這才戀戀不舍的飄走。


    賭局這時候也接近了尾聲。


    看起來贏了不少銀兩的賭徒招唿著同伴去大吃大喝,有的還提議去最好的濁館會會花魁。


    一道道虛假的聲音傳進鄭喜贏的耳朵裏,後者本已經有些懊悔的情緒逐漸變成了不甘。


    他不服氣,一定還會再來!


    最可怕的是,那群人浮誇的演技似乎已經被鄭喜贏有所察覺,但是後者就是不服氣,就是要連本帶利的贏迴來!


    走出屋舍時,鄭喜贏情緒之高昂,似乎他才是最大的贏家。


    王啟將一切看在眼中,跟在鄭喜贏身後,要看看這家夥到底為什麽這麽大的賭癮。


    鄭喜贏來到家門口,三間土房前的小院綠草已過膝,一條生生被壓出來的小路扭扭曲曲的延伸至正房。


    土房窗前的水井上覆蓋著一層層汙濁之物,酒氣與臭氣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


    來到屋內,鄭喜贏扒開門栓,一隻瘦骨嶙峋的老鼠噌的一下跑出門外。


    鄭喜贏掏出一夜之間多出的數張借據,連看都不看一眼,扔進灶坑,還未熄滅的木柴將其點燃。


    灶坑上是一口鏽跡斑斑的鐵鍋,鍋蓋殘破不堪,滿是黑灰,腐敗氣味讓王啟不由蹙眉。


    鐵鍋中,同樣汙濁不堪的盤子裏有半條鯽魚,吃完的魚刺也不挑出來,王啟甚至看到了被大鍋蓋悶死的蒼蠅靜靜的躺在盤子裏。


    盤子旁,本來白白淨淨的大饅頭早已經發黴,鄭喜贏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端出吃食,就在灶台上吃了起來。


    再看其睡覺的屋子,帶著油光的棉被與褥子卷成一團,詭異的刺鼻氣味幾乎實質化,王啟心裏頗為震驚。


    ‘這要比殺了他殘忍了數倍!’一直在隱匿氣機的王啟再也待不下去,離開了鄭喜贏的屋舍。


    他站在三間土房的大門口,拿出了往生鏡。


    往生鏡是秦光自下界帶上來的寶物,經過王啟的感悟,大概猜出了此物真正的用途。


    與其他寶物不同,往生鏡似乎沒有攻擊防禦功能,對死氣陰氣也沒有那麽敏感,其最主要的作用就是用來探查。


    或者說是追溯他人過往。


    往生鏡這個名字自然也是王啟根據前世神話傳說而命名。


    他手持往生鏡,神識與元氣共同催動,白氣繚繞的往生鏡懸起,白氣圍繞成圈,一幕幕屬於鄭喜贏的往事畫麵出現在圈中。


    幹淨整潔的小院。


    文靜賢惠的妻子。


    活潑可愛的孩子。


    踏實肯幹的鄭喜贏。


    一切都足以讓鄰裏羨慕,一切似乎都在朝著美好發展,直到畫麵一轉,鄭喜贏被一道鬼影附了身!


    畫麵中,天降暴雨,鄭喜贏正在地裏幹活,迴家避雨的路上迷失了方向,一頭栽在了鄭莊子村的墳塋地裏。


    他摔倒在一座新墳前,慌亂的拜了拜,匆忙迴了家。


    新墳的主人是鄭莊子村有名的賭徒,欠的一屁股債,債主們一個個來逼債,生生將他逼到了上吊自殺的境地。


    家破人亡無人料理後世,還是村長帶領村民好心給他安葬在了村裏的墳塋地裏。


    鄭喜贏倒黴就倒黴載到了他的新墳之上。


    此人生前好賭成性,死後亦不安生,抓住這天賜良機,附身在了鄭喜贏身上。


    之後,便如王啟看到的這般。


    被附身的鄭喜贏妻離子散,屋舍臭氣熏天,全都是拜他所賜。


    收起了往生鏡與法不現,王啟來到了賭鬼新墳。


    土包要比任何墳墓矮上半頭,位置也屬於毫無風水可言的角落裏,土墳上沒有花圈鮮花,土包前更是連一個大饅頭都沒找到。


    生前嗜賭成性,死後親友慶幸都來不及,怎麽會有人來上墳、掃墳,或是祭奠?


    這種人,往往死後都還欠著一屁股債,七大姑八大姨能借的一個跑不了,沒人拔墳詛咒已是萬幸……


    王啟勾了勾中指,新墳裏的賭鬼迷茫的飄了出來。


    “你是想魂飛魄散呢還是想再活一世?”


    賭鬼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完全懵了。


    什麽意思?


    我不是死了嗎?


    還能再活一世?


    “你是仙人?”賭鬼鄭景偉疑惑問到。


    “我是神仙。”王啟如此迴應。


    接下來,王啟將鄭景偉如何害的鄭喜贏妻離子散的過程緩緩道來,鄭景偉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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