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三是個好日子,依著民間百姓的說法,這日巧恰是這一年的霜降。


    氣肅而霜降,陰始凝也。


    天有寒意,好在瑤池台上依舊溫暖。


    我是怕冷的,想到冬天就要來臨,骨子裏禁不住泛出寒意來。


    南海龍王的壽辰就在霜降日。


    這一趟龍宮之行,我著實做了不少的準備,先是精心挑選了自己的賀禮,又小心翼翼地將王母送來的賀禮安置妥當。


    這日一早便與琬炎一同啟程,往南海龍宮而去。


    按照往年的說法,年年她父王做壽辰,那都是很重要的日子。


    我想著這次宴席跟以往在瑤池台的不同,往日我不過是個尋常仙子,今日卻得算得上是淮澤兄妹二人的座上賓,一言一行都得顧及天庭和王母的麵子。


    一路這麽想著,就這麽到了南海龍宮,這南海龍宮我不是第一次來,這一次便並沒有貪戀龍宮的景色。


    任它花燈樹影,琉璃宮燈,白磚玉瓦,珊瑚焦糖,終究不如我想要見得意中人更吸引我。


    不過今兒是個壽宴,緊趕慢趕的來的還是有些晚了,各路神仙都烏央烏央的湧入了龍宮,好生熱鬧。


    琬炎歎了口氣:“這神仙們可真是一年比一年殷勤啊,原本還想著宴會開始之前帶你去見我哥哥,如今看來隻能等的筵席作罷再敘話了。”


    壽宴布置的很好,來的人不少,規模雖比不上天庭的蟠桃會,但配上這些晃人眼睛的宮燈,卻也不可謂是不華麗。


    上首的位置還空著,自然是留給今日的壽星——南海龍王的。


    往下依次坐的是各位神仙,好些我都不認識,天庭上來的也有,都是些老神仙,再往下便是比他們品階低一些的東海龍王,北海龍王,西海龍王等人,以及諸位太子與公主。


    若是按仙班排,今日我做的位置恐怕都看不見龍王的影子,幸好是淮澤請來的,又帶了王母的賀禮,這一下子實在成了貴賓,便與琬炎同坐。


    座位還沒有坐滿,便意味著賓客還不曾到齊。


    期間我見琬炎的四哥哥敖霆太子進進出出了幾次,其餘人來來往往,我卻一概不認識。


    “炎炎,怎麽沒瞧見你七哥哥?”


    琬炎笑了笑:“七哥哥最會偷懶,按照往年的慣例,他必然是最後和父王一同出席的,前麵這些招唿人的事兒,他可不願意幹。”


    我難免心中有些失落,本想著說不上話,遠遠地見他一眼也好,我實在是有些想他了。


    大約表情上表露的有些明顯,被琬炎看了出來。


    “你別著急,時候不早了,人都來的差不多了,這壽宴啊,馬上就要開始啦!”


    話音剛落,忽然一個蝦兵一聲通報!


    “南海龍王到!”


    眾人一喜,壽星到場,這筵席就算是開始了。


    最上首的位置後麵置了一架屏風,南海龍王領著自己一幫兒子從屏風後麵轉了出來。


    我頓時欣喜,順著眾人的目光看向那人群。燈燭搖曳,太子們個個豐神俊朗,淮澤走在首位,緊隨著龍王。


    我與淮澤數月未見,縱然期間書信不斷,到底還是生了若即若離之感。


    今日他難得沒穿藍袍,老竹色的長衫罩了件梧桐色披風,披風華紗織就,燈火搖曳,琉璃色不改,照在淮澤身上,金絲銀線難藏,座上多少少女目不轉睛。


    青鬆竹柏色,這大約是座中女兒們的第一感覺。


    我卻不喜,他今日特意把自己扮成了一顆鬆樹,無非是因為我將上次在北鬥宮中琬炎畫的那幅清鬆圖一事寫作書信告訴了他,他以為我喜歡青鬆,搞不好還對衡惑神君生了醋意,今兒這身綠,是特意穿給我看的。


    眾神仙起身,今日來的自然都是品階比南海龍王低些的,至多就是東海西海這些龍王與他平級。其餘神仙,包括我與琬炎在內,便恭恭敬敬向南海龍王行了禮。


    南海龍王笑的爽朗:“大家快座!”


    眾神仙拱手,方出來的,以淮澤為首的那幫太子們也都落了座。


    管弦音起。


    一排身姿窈窕的小仙娥捧著膳食入了殿,不過晃神功夫,麵前已經佳肴堆疊。


    我本以為這讓普通的宴會開場,第一個必然是一群舞女翩翩起舞,惹得一眾人流連忘返,醉眼迷離。


    卻不想進來的是個戲子。


    開場第一曲,竟是唱戲。


    戲子一開口,我正夾菜的筷子忽然一停!


    ……


    唱的是《牡丹亭》。


    我與淮澤在古堰鎮的戲園子裏頭一起聽過的那曲牡丹亭。


    ……


    這是凡間的東西,神仙們自然不會懂,更聽不懂那咿呀之語,隻瞧著新鮮,也覺得熱鬧。


    身側琬炎眨了眨眼:“這唱的但是好聽,就是聽不懂。錦華,你聽懂她在唱什麽了嗎?”


    我笑了笑,口是心非:“你瞧瞧坐上神仙個個聽得雖然熱鬧,卻也聽得雲裏霧裏,大家都不知道,我怎麽會知道。”


    琬炎點點頭:“也是,也不知道今年是誰安排的。”


    我冷笑一聲,是誰?那自然是今天穿了身綠袍的那位。


    懷澤未免也太大膽了些,幸而今天來的都是些神仙們,聽不懂《牡丹亭》的戲文,若是真有人聽懂了,豈不是要在這殿上鬧出一個大笑話?在自己父親的壽辰上耍這些花招,實在不像話了些!


    不像話歸不像話,我卻有些歡喜。


    抬眼看了看,淮澤就斜坐在我對麵,正懶笑著看我。


    管弦又起,這才是舞女入場,梨花卷,絲綢裙擺迷亂,眾神仙歡笑更亂。


    我透過縫隙看了看淮澤,他目光仍舊不離我,一雙藍色的眸子晃出了些燈影,亦多了絲柔情。


    我瞪他一眼!正經些。


    淮澤又衝我笑了笑,坐正身子隱理了理衣襟,麵上儼然一副端莊之色。


    他緩緩起身,金樽在手,衝眾人笑笑,看向自己父王,朗聲道:“今日父王大壽,兒臣祝父王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願我疆土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兒臣敬父王一杯!”


    南海龍王對自己這個兒子很滿意,笑的開懷,舉杯共飲。


    一時之間絲竹之聲不絕於耳,觥籌交錯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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