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滋味湧上頭,似酒後夢醒,真想哭一場。洞口、逃命、掙紮,如果直接死了,倒也幹脆。大夥已被折磨得麻木似冰,冷霍霍瞧著祭台,似乎眼前空無一物。


    “也許這就是終點。”叔父說著邁開步伐,徑直走向祭台。


    突然,一道黑影迅疾一閃,像刮來一陣風,叔父駭然驚叫,來不及轉身——紅木客一隻大手掐住他脖頸,像捏著小雞,隻要手腕一用勁,就能擰斷脖子。


    槍口一瞬間齊齊對準他。


    “別開槍!”叔父急叫。


    距離這麽近,爆頭的把握很大——叔父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快放人!”血衝上頭,衝他吼。


    紅木客瞧我一眼,黑沉沉眼眶裏射出咄咄寒光,不敢正視。他突然張開嘴,嘴皮一顫一顫,“我們有協定!”


    心一顫,大夥一驚,一齊望向叔父。


    叔父看著我們,一臉冷靜深沉,微微點頭。


    怪不得叔父能成功脫險。


    “滅燈!”紅木客皺眉講。礦燈都照在他臉上,他一直眯著眼。


    叔父努努嘴,我們都關掉燈,隻剩鄭剛的長明燈,映得周圍昏蒙蒙。


    “你想怎樣?”


    紅木客不答我,挾著叔父,一步步往後退。叔父仰起頭,“你已經進來,協定結束,你究竟想幹什麽?”


    紅木客低頭瞥一眼,詭異一笑,黑漆漆臉上皺起道道皮,惡心恐怖。如果沒有叔父的交代,肯定一槍爆他頭,再把他打稀巴爛。


    我們跟著緩緩前進,他倆漸漸退到祭台邊。紅木客轉頭瞧一眼身後,一步步退上祭台。


    這座祭台的大小、布置,與前麵那座簡直一模一樣,周邊石階上都刻著符文,寶劍寒光凜凜,肯定被施過法。心頭突然敞亮——紅木客獨自一人上不了祭台,必須借助人氣才能上去!


    動物屬陰,天道屬陽。動物修行時易遭天譴,最常見的是雷劫。陰物通過修煉導致自身陰氣極盛,從自然科學的角度解釋,打雷時,雷電中的正電荷易感應到負麵磁場,從而追蹤到陰物。但有些智商高的靈物也有避劫妙招,有的躲在風水極佳的寶地,有的躲在人類住處,有的躲在人的衣物中。叔父曾在紫金山裏,見一隻巴掌大的蛤蟆嘴裏含一枚銅錢,跟招財金蟾似的,躲在石頭邊,雷一響立即吐舌頭將銅錢完全露出,它就是借著銅錢經千百人手的人氣避雷劫。


    看來紅木客的修行沒那麽高,還須借人氣行事,智度禪師多慮了。


    紅木客到案桌旁,停住。


    叔父看著我們,眼神沉靜,示意我們不能慌亂。


    鄭剛放下長明燈。


    心突突跳——肯定要在這作個了結!


    大家的命運,我們經曆了一次次生死折磨,此刻,要在這最終了結!


    我們圍住他倆,距離不過兩三米。紅木客一直躲在暗處,此時已經破釜沉舟,他雖然不懂槍彈,但肯定知道我們手中的是武器,他選擇硬碰硬,命都不要,究竟有什麽遠大目標?


    案桌正中插著青銅劍,兩旁雜亂堆著黑乎乎書簡。仔細看,是書簡灰燼!


    心頭一麻——智度禪師燒了《金篆玉函》!


    我們為了它曆經千辛萬苦,想不到終是一場空。


    紅木客瞧著我們,目光深沉,像深不見底的寒洞。“握住!”他一隻手掐著叔父脖子,一隻手抓起叔父胳膊,朝青銅劍上伸。


    看來他不能碰青銅劍。渾身繃緊——關鍵時刻到了!


    叔父一遲疑,張開五指握住劍柄。


    見滿桌的灰燼,叔父一驚,身體突然定住,隨即轉過頭,看著我們苦笑一聲。


    靜得出奇,大夥都明白到了緊要關頭。血湧上頭,像要沸騰,又像要凝凍,空氣仿佛在振動,焦灼、期待、希望,在振動中連成一片,壓緊全身。


    紅木客想利用我們,我們想利用他。


    死結!


    紅木客突然單手結慈尊印,嘴唇翕動,念念有詞——靠,果然想施法!原來這祭台也是法壇。如果我們懂得正確的法門,也許在那個祭台上就能出去。


    心虛虛跳,大口喘氣,熱血翻滾。忐忑中按捺不住,大夥躁動不安,皺起眉互相瞧,惶然無措,叔父也感覺到什麽,凝眉深思——我們在任紅木客宰割!


    “東方王母桃,西方王母桃!”紅木客突然大喝一聲,耳邊像迸出炸雷,一種深沉驚悸電流般擊遍全身——紅木客達到目的了!


    叔父驚大嘴,“啊”一聲合不攏,滿臉驚恐!


    這句咒語怎麽這麽耳熟?


    叔父驚大眼,透出無限恐懼,盯住我。四目交匯,渾身一顫,腿一軟,一股冰寒霎時從腳底衝上頭皮——複生咒!


    沈括任中書檢正時,有一天看到一份來自雷州的報告。報告記錄了某人被鄉民詛咒而死。該鄉民招供說,自己會一種熟食咒術,凡吃入肚內的肉食,隻要一念此咒,其嚼爛之肉立即複生,變成活的動物,原為牛複為牛,原為羊複為羊。食肉之人隻覺腹中淫淫而動,接著腹裂而死,所食牛羊,從裂腹中出來。若再咒一遍,則牛羊複為嚼爛之肉。此術不可思議,但其咒語非常簡單,uu看書uukanshu.cm就這兩句。沈括把這件奇事記在《夢溪筆談》卷二十一裏,還加了評注“予親查之,不可妄語”。


    怪不得坡下放了那麽多木客的幹屍,原來等著複活!


    張良真是用心良苦,為保護《金篆玉函》費盡心機,結果還是被毀。


    腳下突然微微震動,遠方傳來隱約哄嚷、嘶叫,像沉悶囈語,似乎很遠,又很近。深沉恐懼襲上頭,兩腿打顫,頭皮發炸,腦裏一片空白,像在恍惚夢中。


    幾條黑影漸漸露出,緩緩爬上坡,頭、胸、身子、腿,黑凜凜一塊,朝這邊走,遠處又冒出一個個黑乎乎腦袋……


    “都複活了,快跑,別管我!”叔父衝大家喊,臉色煞白,焦急看向我。


    人群霎時炸開鍋。“跑!”趙坤急喊,帶頭往祭台下衝。


    “哈哈哈哈……”紅木客竟放開叔父,展開雙臂,仰頭狂笑。


    叔父飛速過來一把拉住我,頭不迴往前衝下祭台。石壁上有四個洞,大夥亂成一團,沒頭蒼蠅般亂鑽。叔父拉著我,孫醫生、孫正、趙坤,我們五人衝進右邊洞裏。眼前一片漆黑,慌忙打開電筒,腳下突然一絆,像繩子被扯斷,心一咯噔——“轟”一聲,地麵一顫,一塊巨石堵死洞口。


    外麵傳來三聲較小的轟隆響,估計每個洞口都被堵死。


    電光一照,前麵十幾米處是石壁——死胡同!


    不死心,握緊砍刀沿石壁來來迴迴砸了幾遍,沒聽出一絲異常。又砸幾遍,這兒確實是個死胡同。


    這四個洞口是陷阱!


    出去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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