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一顫!


    聲音清晰響亮,絕不是幻覺!開亮電筒,趕緊四下裏照。大夥擠成一團,空氣中彌漫著恐懼,電光紛雜亂晃,反射著亮堂耀眼。


    什麽也沒有,這個東西在戲弄我們!


    所有人都收起砍刀,握緊槍。心突突跳,頓時靜得煎熬。


    “出來!”孫正急得大喊。


    靜悄悄。


    這個東西真聰明,用這種戰術對付我們,擾亂我們心智,避開鋒芒,擊其不意。但也暴露了他的弱點——他怕我們!再厲害的精怪,也是肉身凡骨,隻要現身,我們有刀有槍,絕對穩操勝券。它們沒有小說裏電視中編得那樣恐怖,就算是白骨精,也有真身,我們這麽多人能把它大卸八塊。但他主動出聲,讓我們知道他的存在,顯然有必勝的把握。媽的,又遇到個自以為是的家夥。


    “不要慌,我們人多,他始終不敢出來,還是怕我們的,我們不亂他就沒辦法!”趙坤大聲講,“我們一定能闖過這關,小心點,繼續走!”


    鄭剛舉著長明燈,握緊槍,深深吸口氣,帶頭鑽進黑沉沉裏。我們抓牢繩子,跟進去,邊走邊報數。要提防那個家夥偷襲,隻覺渾身繃緊,毛孔都豎起來。不知走了多久,漸漸喊聲沒以前響亮了,成了應付。腿越走越酸,鏡中的人影晃得兩眼模糊。這些銅鏡幾乎等距離豎立,遮住視線,辨不出遠近、左右,好像永無止境。步伐越來越沉重,四周永遠是一方方挺立的銅鏡、銅鏡。


    “休息一下吧。”孫醫生講。


    連孫醫生都累了。聽了這話,大夥像得到號令,紛紛坐地上,擠一起。槍握著,生怕那個家夥偷襲。鄭剛放下長明燈,趙坤和唐老猴點起煙,遞一支給叔父,叔父擺擺手。


    “我們登上坡頂後走了一個多小時!”叔父看下手表,皺起眉。


    心一咯噔,怎麽會這樣?鄭剛是看著指北針走的。


    “會不會是——鬼打牆。”一個說。


    “這些銅鏡太邪門,肯定是鬼打牆!”一個大聲講。


    破鬼打牆用童子尿。孫正迅速站起,走出幾步轉過身,兩手放褲腰上,一動,停住,尷尬迴過身看向大夥,“現在——沒有尿。”


    大夥的目光立即轉向我。我站起來,走到一方銅鏡邊,脫下褲子,等了幾秒,重新穿好,迴過頭,“也沒有尿。”


    “嘻嘻——”聲音空靈繞耳,像從四麵八方傳來。


    心一抖,大夥立即驚起。


    媽的,這個家夥真像小醜。孫正氣得直踹身旁銅鏡,銅鏡紋絲不動。


    大夥不敢亂走,轉著腦袋尋一陣,垂頭喪氣又坐下。其實身旁除了銅鏡還是銅鏡,根本看不出什麽。


    剛坐穩,“啊!”一聲慘叫,隻覺一個黑影一閃,消失。對麵,一個人胸口插著一把刀,倒下。刀從他後背戳進,貫穿胸膛,血染一地。大夥觸電般猛然站起,顫顫巍巍,握緊槍四處張望。


    眼前隻有銅鏡,高過頭頂,遮住一切,時間、空間,仿佛都不存在。


    這刀肯定是二強的。這個精怪被封在這兩千多年,還不懂槍和手雷。


    “剛才誰看到了?”趙坤慌忙問。


    “隻看到一個黑影,一晃沒了。”一人小聲答。


    “童子尿!你倆快點,快喝水!”趙坤衝我和孫正叫。


    “我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心中一驚。叔父望著我點點頭,目光那麽沉靜,涼水一般。腦子完全懵了,叔父和媽媽結婚半年多,難道從未圓過房?


    叔父到一塊銅鏡後尿完,到我身旁,拍拍我肩膀,“你媽心中隻有你爸,沒人能取代你爸的位置。當初嫁給我時,是我提出不同房的。我想等她淡忘了那段傷痛,能徹底接受我時,再正式舉辦婚禮,沒想到——”


    心揪緊,想不到叔父如此癡情!一生一世,心中隻有媽媽一人!


    他們默不吭聲,不知是驚訝,還是在感慨。


    趙坤低垂眼皮,繃著臉,不看叔父和我。


    大夥默默到叔父尿的地方,用腳踏踏泥土。鞋上沾了童子尿,鬼打牆就失靈。


    “他已經沒了刀,不會近距離現身。還像剛才那樣報數,不能怕!”叔父大聲講。


    被殺死的是唐老猴的手下,大夥分了那人的裝備,打起精神,又擁作一團,走了近半小時。四周的景象永遠一模一樣,前後左右,銅鏡、銅鏡、銅鏡,沒有盡頭。兩條腿又僵有酸,忍不住停下,一個個坐地上蹙眉思索。這次大家都背靠背坐,臉朝外。


    這個銅鏡陣異常蹊蹺,這樣下去隻能被困死。


    “鄭剛,你的指北針沒壞吧?”孫正一臉煩躁。


    “沒壞,和羅盤裏指針指得一樣,除非都壞了!”鄭剛沒好氣迴答。uu看書ww.uukanshu


    “這會不會是迷魂陣,智度禪師刻‘無常’二字,就是提醒我們小心被迷魂。”我大聲講。在紫金山裏遇到的是假迷魂陣,估計這次碰到了真貨。


    沒人吭聲,沒人接話,安靜得不自然,仿佛不想接受迷魂陣這個話題,寧願做把頭埋進沙土裏的鴕鳥,也不願睜眼麵對現實。如果真是迷魂陣,我們隻能眼巴巴等死,任何掙紮都是徒勞。


    “大家想想智度禪師為什麽消失,肯定有原因。”趙坤講。


    “這樣的得道高僧,也許真能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孫正說,“也許他會突然飛起來,或用土遁瞬間轉移。”


    孫正雖然喜歡和趙坤抬杠,這次講得卻有道理。趙坤長長籲口氣,點支煙猛吸。頓時死氣沉沉。叔父也煩躁得點起煙。


    我們從紫金山開始,到現在遇到那麽多困難障礙,這次真的徹底沒了辦法,徹底絕望。這個銅鏡陣是上古陣法,不是故弄玄虛,沒人能破,指北針、童子尿,在它麵前都是不值一提的小把戲。頓時心如灰死,大夥都耷拉下頭,沉靜得憋人。如果吃的喝的都用完,幹脆直接朝腦袋上來一槍,免得活受罪。


    就這樣坐著,沒人站起,沒人吭聲,仿佛能坐著靜悄悄死去。


    突然,遠處冒出一束光,往上照,像束淡淡的白紗,在這片黑暗中分外突兀,透出無比陰森詭異。


    心一顫,有人指著驚叫,一瞬間全都站起盯著望。感覺非常遙遠,那束光晃擺幾下,定住,從地麵筆直往上射,像根灰白的柱子。


    突然清醒——二強的手電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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