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唐明雲和趙元一起用過午膳之後,便準備返迴鳳陽府。


    趙元依舊要在徐州府,停留一段時間,繼續調查有關杜如晦意外死亡一事。


    所以,他派鳳陽府檢察院的侍衛,護送唐明雲。


    出城之後,趙元有些話想對唐明雲說,他便讓車夫和侍衛,在他和唐明雲的身後跟著。


    他和唐明雲,慢慢踱步。


    趙元說:“唐大人,我早就聽聞你是個十分敏銳之人。對這個案子,你有什麽想法?”


    唐明雲微微一笑,說道:“趙大人,我隻不過是範大人的幕僚罷了。對於查案,刑偵、勘察這種類型的事情,在下自問兩眼一摸黑,您怕是問錯人了吧。”


    趙元看了一眼唐明雲,笑道:“哈哈,賢弟不必多慮,你我同在範大人的手下做事兒。說白了,咱們都是範大人的人。在我麵前,你有什麽好裝的?杜如晦這樁案子,你有什麽想法,快跟兄長我說說。”


    唐明雲聽到趙元這麽說,也就沒有什麽避諱了,他說道:“我聽你們都察院的人說,趙光明此人,一向是一個性格很穩重,脾氣很和善的人。”


    趙元盯著唐明雲問道:“你是說,他對杜如晦動手這件事兒嗎?”


    唐明雲問道:“這種事情,在審訊的時候,發生的多嗎?”


    趙元搖搖頭說道:“我們督察院審案,和衙門裏審案的方式,並不相同。


    衙門裏審問的那些人,吃喝嫖賭,奸淫擄掠,無惡不作。


    很多人都是二進宮、甚至是三進宮的,都很皮實。


    若是麵對麵的對他們審問,他們肯定不會說實話的。


    所以一般情況下,衙門裏會對這些惡人,進行刑訊逼供。


    對於鑒查院而言,我們審問的對象,和衙門的審問的對象身份懸殊。


    我們審問的人,都是朝廷命官。


    可能他們在前一天,還利用自己的官職權位,使喚別人做事,生活在眾星捧月、紙醉金迷的世界裏。


    後一天就來到督察院,來接受我們審問了。


    這種感覺,心理落差極大。


    這麽跟你說吧,所有被督察院提審的犯了事兒的朝廷命官,無論是那些,一進來口風緊的,還是一進來什麽都招的。


    他們的心理,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因無法接受現狀,而造成自身心理崩潰。


    這種崩潰,不是他們個人性格的原因,也不是我們都察院本身自帶的威嚴造成的。


    在我看來,其根本原因在於,這些人對權力的依賴性,以及當他們失去權力之後,那種劇烈的手足無措感造成的。


    對於這些人來說,權利是他們全部的精神支柱,是他們挺直腰杆做人的必備條件。


    他們一旦失去權力,自然就會崩潰。所以在督察院辦案的時候,一般就是在和對方打心理戰,說白了就是在熬鷹。


    我們會用盡所有的辦法,去告訴他一個殘酷的現實,那便是,他曾經引以為傲的權利,已經蕩然無存了。


    就算他現在出去,之前的他那些手下附庸的大人們,也都會和他劃清界限,形同陌路。


    當這些犯了事兒的大人們,明白了這個道理之後,心理的最後一層防線,就會徹底坍塌,心理崩潰也從此開始。


    當然了,我也遇到過心理崩潰之後,依舊還在負隅頑抗的。


    可是他們這種抵抗,說白了,意義不大。


    坦白講,在督察院審問的過程中,確實有極少數的督查院的大人,會對犯人動手。


    但這些大人們,大多數都是年輕人。


    你想啊,把督查院的大人們,和這些犯人們一起關在一處僻靜的院落裏,是個正常人,都有憋不住的一天。


    這些年輕人,經曆的事情少,血氣方剛,性格容易急躁,審問對象再不配合調查,難免做出一些過激的行動。


    說起來,趙光明也是我們都察院裏的老人了。


    這幾十年來,由他出馬,審查過很多的案件。


    我還從來沒聽說過,他被犯人逼急了,動手打人的事情。”


    唐明雲若有所思的說道:“我記得有人跟我說過,一個人若是突然,改變了自己往常的行事作風,必然有什麽深層的原因。”


    趙元問道:“賢弟的意思是說,趙光明動手打杜如晦,這其間,還有別的隱情?”


    唐明雲說:“剛開始,我就覺得這個地方,有些不對勁兒。聽到兄長,剛才對我說的話以後,我這種感覺就更加強烈了。”


    趙元點點頭說道:“別說是你,這件事兒我從一開始就覺得,絕非仵作說的這麽簡單。”


    唐明雲說道:“除了這個疑點之外,還有一事,我也比較疑惑。


    杜如晦是上吊死的。我之前聽說,像那種執行死刑、砍頭死了的人,屍首分離之後,身子還會因為疼痛,掙紮好長一段時間。


    剛才那位仵作,也跟咱們說,杜如晦在死亡之前,有過一陣掙紮。


    可是,難道你不覺得,此事有些奇怪嗎?


    如果杜如晦在感知死亡降臨的時候,劇烈的掙紮過。


    那麽,他同房間的兩位大人,一定會被吵醒。


    若真如那位仵作所說,杜如晦雖然掙紮過,但並不強烈。


    那麽就算杜如晦一心求死,他到底還是一個文人,哪來的那麽大意誌力,能在死亡來臨之前,克製住自己的掙紮。”


    趙元說:“這個仵作說的話,也並非不可能。


    因為我當年,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一間屋子裏,睡了七八個人。


    大早上醒來,發現其中一個人上吊死了,可是其他人,完全不知情。”


    唐明雲緊皺眉頭,對趙元說道:“如此說來,是我外行了。


    我說的,都隻是我個人的感覺。


    至於對不對,也無從核實。


    這些話,本來我是不想說的。


    擔心一旦說錯什麽,影響你們督察院的辦案進度。


    可是,趙大人也說了,咱們都是自己人,我要是不說,心裏也過意不去。”


    趙元聽到唐明雲這麽說,他停下腳步,一臉真誠的說道:“唐大人,不管怎麽樣,還是十分謝謝你剛才跟我說的話。


    路上小心,等我迴鳳陽府之後,再去拜訪你。”


    唐明雲向趙元,做了個揖說道:“既如此,趙大人,我們就此別過,鳳陽府見。”


    唐明雲跨上馬車,和趙元作別。


    馬車一騎絕塵,朝著鳳陽府奔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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