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利場上的事情,從來不論敵我是非。


    許多情況,隻要心存懷疑,心裏就想紮進一根鋒利的針刺。


    唐明雲深知,他此時正麵對的的問題,如果置之不理或者處理不當的話,一定會在範明的心裏紮進一根深深的刺。


    他當即就下定決心,為了自己的仕途,無論做什麽,都要把範明心裏的這枚針刺拔出來。


    哪怕腆著臉,這個步驟,絕對不能少。


    唐明雲當即站起身來,走到範明身後,一馬當先的說道:“範大人,袁大人說和您有事相商,您不在書房,所以未向您稟明。”


    範明看了一眼唐明雲,對袁震說道:“既如此,袁大人,請移步書房吧。”


    唐明雲跟在兩位大人的身後,端著袁震的茶杯走進書房。


    他放下袁震的茶杯之後,順便看了看範明的茶杯需不需要續水。


    範明麵前的這盞茶,是他上茅房的時候,唐明雲專門為他準備的。


    唐明雲之所以要揭開杯蓋,就是想讓範明知道唐明雲對他的關心和細致。


    伺候完兩位大人之後,唐明雲正準備往門外走去,不料身後傳來範明的聲音。


    “明雲,你進去收拾一下,我一會兒該練字了。”


    前後不到兩秒鍾的時間,唐明雲愣在了原地。


    袁震深夜造訪範大人,肯定是有要事相商。


    兩位朝廷命官談論要事,他一介幕僚在內室,明顯不合時宜。


    就算內室在書房的裏麵,中間隔著一扇門,但兩人之間的談話,唐明雲肯定是聽得一清二楚。


    唐明雲一邊琢磨著,範明是不是故意為之,一邊走進內室。


    他在內室焚香、擺出筆墨紙硯的時候,就一直在想,範明此舉何意?


    範明是故意把自己留在內室,好暗示袁震,自己對唐明雲的信任?


    若唐明雲所料不錯,那袁震選擇在深夜造訪範明,並且故意和唐明雲在衙門裏高談闊論、哈哈大笑,就是為了膈應範明,在範明的心裏係一個疙瘩?


    臥槽,這點兒破事,還真是經不起咂摸。


    這事情越咂摸,味道就越多,情況也就越複雜。


    這事情若是放在尋常百姓家,朋友深夜造訪,哪有那麽多規矩,喝酒聊天吹牛皮就醉過去了。


    可在名利場,就不是那迴事兒了。很可能會變成一件天大的事。


    一葉知秋嘛。《淮南子·說山訓》:“見一葉落而知歲之將暮。”


    從一片樹葉的凋落,知道秋天的到來。


    在名利場上行走,也需要有一葉知秋的態度。通過個別的細微的跡象,可以看到整個形勢的發展趨向與結果。


    唐明雲心想,若是自己今天真的被袁震當了炮灰,那他的仕途多半也快終結了。


    他正琢磨著,書房裏傳來了袁震的聲音:“吏部下了文書,黃大人的任職期限將近,過兩天就去外地赴任,到時,我們是不是應該有所表示?”


    袁震口中提到的黃大人,正是鳳陽府正五品同知黃維仁。


    吏部前些日子下了調令,讓他去外地做知州。


    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調令。鳳陽府的同知,和知州都是五品朝廷命官。


    但是鳳陽府同知是正五品,而知州是從五品。


    理論上,黃維仁此時的地位,要比知州的地位高出半級。


    黃維仁不做鳳陽府的同知,而是去做了州府裏的知州,表麵上看,官降半級。


    可知州手握實權,就權力而講,知州統率一州,比同知的權力要大很多,官途也更加順暢一些。


    所以,從鳳陽府的同知調任成為知州,感覺是升了。


    按照坊間傳聞,這種情況,是讓黃維仁去州府過度一下,順利的話,過些時候,朝廷會升任他為巡撫。


    黃維仁調任的時辰,範明自然是知曉的。


    昨日下午,他還來過範明的書房。


    範明說道:“那就選定一個日子,大家一起去黃府道喜吧。此事我已交代張濤,大小事宜由他來操持。維仁去了那邊,是在州府裏公幹,他是從咱們鳳陽府裏出去的,日後你們肯定還會走動,要不你辛苦下,出個麵?”


    黃維仁的仕途一片光明,大家都知道他未來很可能成為封疆大吏,當然是人人都想結識的人脈。


    這種結識的機會,任誰都會牢牢抓住。


    表麵來看,範明不打算親自出麵,為黃維仁道喜。


    他反而將這個露臉的機會,讓給袁震。


    這裏的內情,大概隻有唐明雲知道。


    他很佩服範明的做法,還真是有點手腕。


    按照流程,黃維仁不可能直接去臨省的州內上任。


    他必須先去趟京城,和吏部交割公文,吏部履行完相應程序之後,再由吏部派侍衛送他上任。


    正好那幾日,範明也要在京城述職。


    兩人早已談好,範明將在京城為黃維仁設宴道別。


    所以,他把在鳳陽府送別黃維仁的順水人情,贈與袁震。


    袁震說道:“行,那我就悉聽尊便。聽說範大人給巡撫衙門放了幾日假,那幾日,不知您打算去哪呢?”


    唐明雲心裏暗想,袁震大半夜的過來找範明,肯定不是因為這點皮毛的事情。


    這點小事,他壓根都不用找範明,直接和幕府宋智或者張濤總管商定即可。


    袁震肯定有更重要的事情來找範明,


    可不知為何,他並不著急說,反而和範明扯起了閑篇,問範明怎麽安排自己的假日。


    範明笑道:“我在鳳陽多日,妻兒老小尚在京城,正好借著那幾日迴趟京城,探探親。”


    袁震說道:“範大人所言極是,正所謂保家衛國。這家庭永遠是排在第一位的。先有家,才能有國。”


    袁震一介朝廷命官,保家衛國一詞被他解讀成這樣,簡直有些貽笑大方。


    兩人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扯著閑篇,袁震就是不提正事。


    沒多久,範明站起身來說道:“袁大人,深夜造訪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袁震趕忙說道:“也沒什麽事兒,我正好在巡撫衙門有些事情,辦完之後,看範大人的書房燭火亮著,就走過來瞧瞧。”


    袁震話音剛落,唐明雲不禁打了一個冷戰。


    大半夜的,袁震要是什麽事都不談,就離開範明的書房,範明會不會懷疑他是來和唐明雲說點什麽?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之前範明去州縣巡視的時候,大改隨行人員和出巡路線,那件事情還未塵埃落定,他唐明雲和張濤隻見的關係還未洗脫。


    此時又讓範明懷疑,他和袁震的關係非比尋常的話?


    那他的仕途,算是要到此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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