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浮山方圓四百餘裏,山中大小山峰數百,飛瀑名泉近千,乃是天下難得的修行妙地。


    申公茂雖是一介散修,但靠著羅浮山中濃鬱靈氣,以及年少時曾偶然間發現的一處前輩修士坐化洞府,竟也一路高歌,築基、結丹、成嬰、化神修到了如今練神返虛的大圓滿境界。


    也正因是散修,所以雖然道行不低,底蘊卻不足,這才在得知壬癸玄精旗的消息後,就起了一些本不該有得心思。


    蝦兵一路通傳進去,白素貞早借著鎮府印璽之便,得知了府門前的情形。


    夫妻二人早知申公茂會尋上門來,卻沒料到來的那麽快,自己一行人前腳剛到水府,他後腳便到了。


    白素貞手腕一抖,已經不能再稱之為黑旗的壬癸玄精旗通體雪白,旗杆亮銀,反倒襯得旗上的五爪黑龍顏色越發深沉。


    “來得好,正好借這老道試一試如今黑旗威力!”


    說罷,二人徑直出了地宮,正好碰上匆忙入宮稟報的蝦兵。


    蝦兵見了水府如今主人,正要跪拜行禮,白素貞揮手道:“不必驚慌,此事我已知曉,你自迴去看守府門就是。”


    蝦兵看白素貞神色鎮定,眉眼間自由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嚴,心中一定,躬身一禮,轉身離去。


    似他們這等小人物,自然希望自家神君越強大越好。敖應驟然應劫,身死道消,水府上下人心惶惶,好不容易迎來洞庭龍君主持大局,誰料長江龍君卻封了一個千年蛇妖錢塘江水神。


    千年光陰於凡人而言悠久漫長,但在這些精怪眼中卻算不得什麽,且不說長江、黃河這等流域萬裏的大江大河,即便在錢塘江中,也不乏修行千年的水族。


    龍君水府中的兵士,見多了前來拜謁敖應的大能,眼界便不自覺高了起來。


    在他們看來,白素貞不過是青城山中一條尋常白蛇,既無龍族血脈,也沒有強橫的實力、背景,如何做得了錢塘江主人?


    以後跟了她,隻怕錢塘水族就要夾著尾巴過日子了,也不知長江龍君心中到底怎麽想的,洞庭龍族英才輩出,就算讓三娘來當水府之主,也好過跟著白素貞吧。


    果不其然,這才多久時間,就有修士敢欺上門來。換了敖應龍君在時,哪個修士敢這般猖狂?


    白素貞自不知道手底下這些水族兵士的想法,拂退蝦兵,正要前往水府門前時,就聽遠處隱隱傳來一陣喧鬧聲,一個身影忽地掠了過來。


    “見過白神君,昨日匆匆一別,還有許多未盡之事,老道特來請教。”


    話音未落,守在門前的蝦兵盔歪甲斜,抱著手臂狼狽地跑了過來。


    “神君,這道人不等通傳,就強行闖了進來!”看到白素貞,蝦兵單膝跪地,眼神不忿地看著一旁申公茂。


    白素貞點點頭,一拂袖一股精純的水靈之氣送入蝦兵體內,暫時壓下了他體內傷勢。


    “知道了,這裏沒你們的事了,自去庫房領兩粒行氣丹調理傷勢。”


    蝦兵領命而去,白素貞這才看向申公茂,冷冷道:“昨日我便說過,壬癸玄精旗如今已不在我手中,更不知離地焰光旗下落,今日道長卻硬闖我錢塘水府,打傷水府兵士,莫不是欺我錢塘水府無人?”


    申公茂環視左右,瞥了一旁許宣一眼,目光中頗有自得之色,大剌剌微微一拱手,說道:“神君是水族正神,不比世間凡俗妖物,老道如何敢無理?隻是在門外等得久了,又不敢勞神君移駕府前,所以才入府與神君一晤。”


    白素貞聽他言語中暗諷自己雖然得居神位,卻不過是一個妖物,又將硬闖水府、打傷蝦兵之事說得這般輕描淡寫,心中不由暗惱。


    正要開口嗬斥,一旁許宣忽然道:“人若無儀,不死何為?你這道人仗著修為高深,就敢如此放肆,他日若遇到比自己道行更高的人,又當如何?”


    對白素貞,申公茂還耐著性子做些麵子上的功夫,但對許宣這個籍籍無名的元嬰修士,就沒什麽好臉色了。


    見他竟敢這般放肆,當即沉下臉來,冷哼一聲,喝道:“小小修士,如何敢在老道麵前撒野!”


    他這一聲嗬斥,暗蘊道韻,傳到許宣耳中,隻覺體內血氣震蕩,魂魄、元嬰都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壓迫之力。


    “煉神返虛之輩果然不凡,若不是我肉身心齋境大成,魂魄又已修成陽神,隻是這一聲冷哼,就能讓我氣血逆行,魂魄受傷。”


    許宣心中暗驚,眉頭皺了皺,體內石碑瞬間出現在手中,當空一丟,化作十二麵碑影,把申公茂罩在碑陣中。


    申公茂自負道行高深,又有水府令牌在手,不懼麵前許宣夫婦,竟不躲不避,冷冷瞧著當頭落下的碑陣。


    “陣法?”


    申公茂浮塵一掃,許宣隻覺一股巨力從碑陣上傳來,震得自己體內氣血翻騰。


    早在乾州城對陣綠袍老祖時,許宣就知道碑陣困不住練神返虛的高手,歸根到底還是自己的道行太低了些。


    法寶再玄妙,終究還是件死物,總要由人來禦使。


    即便是藏有器靈的靈器、仙器,少了主人禦使,十成威力也難發揮出六七成。


    不等申公茂再動手,許宣已經躍入碑陣中,山海劍從隨身的黃皮葫蘆中飛了出來。


    “禁!”


    許宣一聲嗬斥,申公茂隻覺渾身法力為之一滯,隨即山海劍芒上兩道白光將他渾身罩住,讓他體內元神也微微一震。


    修行之人所恃者無外乎肉身、法力、元神,申公茂體內法力凝滯,元神被定,肉身雖然較之常人強橫許多,但修煉的明顯不是肉身成聖的功法。


    如此一來,在許宣麵前與凡人也沒什麽兩樣。


    隻是,無論是碑陣的禁製,還是山海劍芒定人魂魄的白光,都隻能為許宣爭取到一息機會。


    “啪!”


    “呲!”


    兩個聲音先後響起,“啪”聲是石碑與頭顱相撞發出的脆響,“呲”聲則是山海劍劃破血肉,鮮血濺射的聲音。


    得手的許宣沒有半分歡喜,縱身躍出碑陣皺眉看著陣中任由鮮血流淌,沒有半點動靜的申公茂。


    “死了?”白素貞疑惑問,她不敢相信,一個練神返虛之輩隻是一照麵就被許宣一劍斬了。


    許宣沉默不語,神色凝重地盯著碑陣中一動不動的申公茂,片刻後開口道:“莫要故弄玄虛了,出來吧。”


    “啪啪啪”三聲清脆的掌聲響起,渾身是血的申公茂身影緩緩變淡,直至消失不見,三步之外虛空中卻漸漸出現了一個身影。


    “你這碑陣、飛劍確實玄妙,隻可惜你修為太低,否則老道也隻能退避三舍。”


    重新現出身形的申公茂讚道,言語中竟有幾分嫉妒之意,旋即又道:“今日老道打傷了神君府中兵士,但也挨了你夫君一劍一磚,我們算是扯平了。倘若神君當真不知離地焰光旗下落,不妨將這碑陣借給老道渡劫如何?”


    看這麵前完好無損的申公茂,許宣靈台中陽神腦後靈光乍現,方才發生的情形瞬間演算了億萬遍,每一個畫麵如同被分解慢放了一般,終於讓他明白剛剛發生了什麽事情。


    “好奸滑的道人!”許宣嘴角一笑,轉身瞧著左手邊空無一人的地方,說道:“道長既然有求於人,怎地卻不敢以真身示人,如此太無誠意了吧。”


    “倒是小瞧了你。”申公茂雙眼一亮,這才仔細將許宣打量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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