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許宣決定去夕照山轉一轉,看看那個雷峰塔到底有什麽不凡之處,是否如自己猜想的那般。


    或許是因為冥冥中生出的一些感應,白素貞和小青莫名對那座湖畔青山上的寶塔有些忌憚,前幾日剛去過,今天就不願再去,而周鴻昨日在城中尋了一圈也沒見到那個當街調戲了自己女神的公子哥,今日一早便又出去了,於是許宣隻好帶著自己的兩個徒弟架起雲頭往夕照山而去。


    “赤霞,最近修行上可有什麽問題。”


    師徒三人來到夕照山,降下雲頭,沿著蜿蜒的青石山路徐徐往上,許宣一麵觀察周邊環境,一麵詢問自己這個徒弟的修為進境。


    “多謝師父關心,並無什麽太大問題。”燕赤霞恭敬答道。


    對於這個年齡小到可以做自己兒子的師父,燕赤霞心中並沒有什麽抵觸心理,修行一途原本就是達者為先,他與許宣原本就非親非故,自己又並非那種天資縱橫之輩,許宣能將他收入門牆傳法贈寶,已經讓他頗為感激了。且不說那枚能夠補益先天,助他修行斷崖重續的迴元丹,便是結丹、成嬰之法,以及那枚大威天龍劍丸也是燕赤霞以往不敢奢求的。


    “這次為師前往武陵蠻曆練,得了許多功勳,記得賞賜中便有赤龍魂,到時看看能否尋來給你當作器靈。”


    “多謝師父!”燕赤霞感激地抱拳一禮。


    許宣擺擺手,示意不用客氣,接著說道:“為師修行時日尚短,門下如今隻有你和燈兒兩個弟子,燈兒因為一些原因雖入我門牆,卻不能修行我們逍遙派的功法,說起來你才是為師這一脈實際上的開山大弟子,自然希望你道行精進,能傳承衣缽。”


    說到這裏,許宣像是忽然到了什麽,又道:“你那隻……呃,飲黃泉,如今怎樣了?”


    燕赤霞神色有些尬尷,“飲黃泉”,名字是好聽,但怎麽看都像隻蚯蚓,隻是如今許宣發問,他也不好隱瞞,答道:“還是老樣子,未見什麽奇異之處。”


    許宣安慰道:“這次燈兒隨我一同前往武林蠻曆練,偶然間得了一位養蠱高人的傳法,你沒事就多向她請教請教,如今她的蝶兒已經長出四翼,威力非凡,想來你的那隻蠱蟲應當也有不小神通,好生養著看吧。”


    “是,師父!”燕赤霞躬身應道,隨即又低頭朝身高隻到自己腰間的燈兒恭敬一禮,說道:“以後還請師姐多賜教!”


    燈兒笑眯眯拍了拍燕赤霞躬身低下的頭,小大人似的說道:“師弟不必多禮,以後就讓我的蝶兒多和你的小蚯蚓親近親近吧!”


    說話間,師徒幾人已經到了山頂,隻見數十位百姓正各自忙碌著。


    諾大的山頂上,已經平整好了土地,用石灰畫好了一個個寬窄不一的格子,離眾人不遠處許多圓木高高的堆成了一座小山,最粗的竟有兩三人合抱大小,想來應當是往後搭建廟宇時當作柱頭用的。


    其中最顯眼的自然還是那座已有數米高的寶塔,寶塔周圍用竹竿搭了許多架子,上麵鋪了許多用竹片捆成的竹板,方便百姓們在上麵勞作。


    寶塔不遠處的樹蔭下搭了個簡易的涼棚,裏麵兩個土灶上放了數口大鍋,鍋中熱氣騰騰,嫋嫋白霧中彌漫著一股濃鬱的米香。


    “智障?”許宣緩步走過去,就見涼棚中一個小沙彌正拿一根長長的鍋鏟,站在一根小板凳上,吃力的攪動著鍋裏的稀粥,不是曾在金山寺中見過的小沙彌智障又是誰?


    聽到有人叫自己,智障循聲往來,看到許宣,忙放下鍋鏟,合十一禮:“阿彌陀佛,小僧見過許施主。”


    許宣笑了笑,上前幾步,探頭看了看鍋裏的稀粥,嗯,看著還不錯,粥不算稀,一旁的大缸中居然還備了許多鹹菜,應該是中午時給百姓就著稀飯、饅頭吃的。


    “小師傅怎麽來錢塘縣了?”許宣對這個小和尚印象不錯,尤其是這個法號,他覺得很有智慧。


    “鄙寺要在此修建分寺,所以方丈抽調了許多師兄弟過來幫忙,許久未見,許施主一切可好?”


    “還行吧,小師傅有沒有空?我們聽說貴寺在此興建分寺,所以便來看看,小師傅若是有暇,能否帶我們四處轉轉?”


    智障看了看鍋中冒著氣泡的稀粥,不禁有些為難,隻是當初許宣和王不易在金山寺中煉丹時他就見過,雖然不知道自家主持和許宣的那些恩怨,但卻曉得如今麵前的這個年輕公子並非凡人。沉吟片刻,還是找了一旁一個小沙彌幫自己看護鍋中稀粥,便帶著許宣一行人四處遊覽去了。


    圍著那座建了三分之一的寶塔,聽著智障的介紹,許宣忽然饒有興趣地問道:“小師傅,聽聞這寶塔原名皇妃塔,當初還供奉了佛螺髻發舍利,不知重建時可曾看到那等至寶?”


    智障有些可惜的答道:“寶塔受戰火損毀,坍塌得厲害,供奉的舍利子早就不知流落到何處了。”


    許宣奇道:“聽聞佛塔本就是用來供奉舍利、經卷或者佛門聖物的,此時沒有了佛螺髻發舍利,此塔建成後,法海禪師準備在塔中供奉何物?”


    智障雙手合十鄭重一禮,說道:“方丈曾得菩薩親賜紫金缽盂,想必便是供奉此寶吧。”


    “紫金缽盂,嗯,確實是件難得的佛寶。”許宣點點頭,走到塔前,伸手輕撫塔身青磚,一股法力順勢湧出,包裹著一道神識沿著青磚而下,直入地底,卻未發現什麽異樣。


    正想收迴神識時,忽然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威嚴、浩瀚、磅礴……這氣息自西而來,在夕照山盤結,沿鳳凰山脈而去,直入臨安。


    “是龍脈!”許宣心中一驚,他曾在太一宮潛龍閣中借龍脈龍氣修行一月,對這股氣息再熟悉不過。


    “雷峰塔居然建在大宋龍脈入京盤結之處,果真不凡,隻是這又有什麽作用呢?”許宣心中不由有些疑惑。


    收迴神識,許宣拍了拍結實的磚牆,忽然說道:“小師傅,我有一事不解,不知小師傅能否為我解惑?”


    智障道:“許施主過謙了,你與方丈一般,都是有大法力之人,小僧不過一個小沙彌,哪裏敢說什麽請教,施主有什麽話但說無妨,小僧若是知道,必然不敢隱瞞。”


    許宣聞言,便不再客氣,指了指麵前寶塔,說道:“常聞山中隻一日,世上已千年,又聞,地府十八層地獄,若身處第一層拔舌地獄,世上一日,獄中便是3750年,不知你們佛家有沒有什麽術法,能令世間一日,塔內千年的?”


    智障摸了摸自己的小光頭,自謙一笑,說道:“施主問錯人了,我隻是一個小小沙彌,又不是得道高僧,身上並無法力,更不會什麽術法,怎能知曉施主這個問題。”


    許宣也知道自己有些病急亂投醫了,時間、空間原本就是世間最玄妙的法門,能參悟出這等法術的,無一不是世間大能,智障一個小沙彌,又能告訴自己什麽?


    笑了笑,便道:“也是隨口一問罷了,小師傅莫要放心上。”


    豈料,智障想了想卻說:“小僧曾聽師父說,佛陀能‘於一毫端現十方刹,坐微塵裏轉***’,想必就是施主說的那般妙法了吧。常言‘佛陀萬壽若恆沙’,一壽便是108歲,如此而言,我佛豈不是已經修行了108萬年?小僧愚鈍,祖龍至今不過區區一千七百年,佛陀降世到現在也不足兩千年,想來定然有許施主說的這般妙法,否則又哪裏來的108萬年壽數?”


    一旁燈兒嗤笑道:“小和尚,說不定你家佛祖說大話誆你呢?”


    智障小和尚聞言,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卻又不敢正眼去瞧這個漂亮的小姑娘,隻覺多看她一眼胸中那顆久受佛法熏陶的心,就“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憋了好一會兒,才雙手合十低頭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女施主怎能這般謗佛?小僧不解,那是小僧境界不夠,沒有參透佛法高深境界。佛門‘五戒十善’中就有‘不妄語’的戒律,我佛如何會說這等大話?”


    許宣瞧得有趣,笑道:“燈兒,不得無禮!小師傅說得沒錯,於一毫端現十方刹,坐微塵裏轉***,佛陀能在昆侖仙山外另辟佛國,想來應當是有這等操控時間、空間之力的,否則有如何坐得穩西方佛國的第一把交椅?隻是……這等法力,當真讓人羨慕啊,卻不知人世間有沒有修士也有能這等手段!”


    智障見這位有法力的許施主也同意自己的說法,小臉上這才露出笑容,說道:“許施主說得是,小僧雖不是修行中人,但也聽過道家須彌芥子之術的名頭,既有這等空間之術,想來也有更加玄妙的時間法術吧。”


    許宣拍了拍手,拂去掌心剛剛在青磚上沾上的灰塵,說道:“好了,小師傅,今日承蒙解說了,你自去忙你的吧,我們這就下山去了。”


    “許施主不在此用些齋飯嗎?”


    “不必了,還是早些下山吧,否則遇到你們方丈,又要拉著我說佛論禪了,頭疼!”許宣揮了揮袖袍,一手牽著燈兒,大步朝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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