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繡的?”許嬌容拿著一雙繡鞋,上下打量,又拉過白素貞的手看了看,讚道:“弟妹倒是生得一雙巧手,這針腳,這樣式,想來就是錢塘縣最好的繡娘,恐怕也不過如此了。”


    白素貞被她誇得有些不好意思,說道:“這還是我第一次做女紅,也不知道合不合腳,姐姐先試試吧。”


    “合適合適!”許嬌容喜笑顏開,拿起繡鞋在腳邊量了量,滿意地點點頭,又長歎一聲說道:“若拿出去給別人看,誰都以為是個繡工精湛的繡娘做的呢,我第一次做女紅時還是十一二歲的時候,那時年紀小,爹娘忙著經營家中生意,隻請了一個繡娘來教我,我手笨,忙了半個多月才繡出一方錦帕,漢文那小子非說我的鴛鴦是鴨子,氣得我追著他滿院子跑。”


    說到這,許嬌容眼前不由浮現出往日時光,思及早逝的爹娘,眼眶微潤。


    “姐姐!”白素貞伸手握住許嬌容的手,說道:“前幾年你獨自一人支撐家業,辛苦你了!”


    許嬌容搖搖頭:“說不上辛苦,好在現在漢文也成親了,你腹中又有了他的骨肉,我總算對他們二老有個交代了。”


    白素貞心中微動,想了想說道:“姐姐,不如你和姐夫一起搬到蘇州去吧,那裏園子大,我們住在一起也算有個照應。”


    許嬌容眼中閃過一抹亮色,隨即又有些為難地擺擺手,說道:“算了,那事我還沒來得及和你姐夫說,到時候住過去難免有些不妥,況且,錢塘縣還有許多親戚,他們如今都知道我們發跡了,若是現在就搬走,隻怕他們會說閑話,再等等吧。”


    白素貞知道許嬌容說的那事是自己的身世,便道:“其實,早晚都要和姐夫說的,總不能一直這麽瞞著他。”


    “再等等吧!”許嬌容看了看白素貞,對這個弟妹她是極滿意的,雖是異類,但較之尋常達官貴人家的小姐,那也是不遑多讓的,不僅容貌端莊,人品性格也是一流,自己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呢?


    “實在是不知道如何開口,等兩個孩子出世以後再說吧,那時木已成舟,想來他那個夯貨就算有什麽意見,也沒辦法說什麽了。”


    說罷,許嬌容轉過話頭,笑了笑,說道:“既然漢文迴不來,明日我們就一同去爹娘墳前祭拜祭拜吧,也讓他們見見你這個新媳婦,還有腹中這個小家夥。”


    白素貞點點頭,自是沒有什麽意見。


    第二天吃過早飯,許嬌容便準備了香燭,帶著李公甫、白素貞、小青、周鴻和燕赤霞幾人往郊外而去。


    許宣父母的墳塋在西湖畔的山上,依山傍水,風景還算秀麗,風水也是極佳,隻是兩人都大著肚子,走路不得不小心一些。


    來到墓前,燕赤霞自告奮勇過去清掃雜草。自己弟弟新收的這個弟子,許嬌容夫妻還有第一次見到,看他年紀,似乎已經年近五十,怎麽就拜了自己弟弟做師父,但見他手腳勤快,對自己二人也頗為尊敬,便也沒說什麽。


    一番祭拜後,小青便拉著周鴻,說要出去逛一逛,白素貞看了她一眼,囑咐道:“今日冬至,你們莫要去的久了,早些迴來。”


    小青道:“隻是去附近走走,過會兒就迴來,不會誤事。”


    眾人迴到家中不久,那些往日不怎麽走動的親戚便陸續來了,一個個手中提著幾個禮盒,滿臉笑容。


    看到白素貞後,一番寒暄後,便是一番誇讚,連稱:“世上怎麽還有這般好看的人物,漢文倒是有福氣,找了這麽個大家閨秀。”


    有些人心中也不免暗自嘀咕,幸虧以前許家夫婦撒手人寰後,自己雖然也占了他們家一些生意上的便宜,但終究沒有做得太過分,如今他們家既然發達了,總要照顧照顧自己這些親戚才是。


    白素貞心思玲瓏,氣質優雅,雖然滿臉笑容,骨子裏卻有一股氣勢,讓這些不知如何稱唿的親戚不敢在她麵前太過放肆,便隻圍著許嬌容七嘴八舌,說些家長裏短。


    有的說也想辦個肥皂作坊,請許嬌容和方世傑說一說,看看能不能把配方給他們一份;有的說要買些香水去賣,隻是價錢太高了,問許嬌容能不能和張苒講一講,在價錢上便宜一些,若是能賒賬,那自然是最好的,反正都是親戚,總不會賴賬就是……


    對這些人,許嬌容都是笑臉相迎,隻說自己家入的是幹股,並不插手經營事務。心中暗道,當初爹娘猝然長逝,這些所謂的親戚沒一個上來搭把手,反倒仗著和自己家有些親戚關係,明裏暗裏占許家便宜,如今還想插手自己弟弟好不容易置辦下來的產業,怎能讓他們如願?


    等到了吃飯時候,眾人圍坐院中,滿滿坐了三桌,酒菜都是醉仙樓送過來的,雞鴨魚肉一應俱全,不僅菜式精致,每桌還放了幾瓶之江酒坊的白酒。


    如今之江酒坊的名頭已經傳到了臨安城,被皇家以及軍方看中,以市價每年訂了近十萬斤。有了貢酒的名頭,之江酒坊的名氣頓時大盛,隻是宮中的價格雖然不低,但礙於酒坊產量,一麵要滿足宮中、軍方所需,一麵又要供應臨安城中那些達官顯貴,流入市場的酒也就少了許多,一時間,錢塘縣之江酒坊的白酒價格頓時番了兩倍,連帶那些路代商也賺了個盆滿缽滿。


    雖然張苒早按許宣的主意,將釀酒秘方和設備以路代的方式賣了出去,那幾家路代的生意也頗為不錯,但臨安城周邊這些府、縣卻卻都隻認準了錢塘縣最初興建的之江酒坊,這讓張苒不由有些頭大,隻能不斷對酒坊進行擴建。


    “公甫啊,我們也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如今許家生意做的這般大,許多地方總要人照看不是?與其雇那些不想幹的人,還不如用我們這些親戚來得踏實,你說是不是?”


    眾人入座,隻等小青、周鴻迴來。說話的男子約莫四十出頭,論起輩分,許宣還得叫他一身表叔,原本也是在錢塘縣做藥材生意的,在一眾親戚中算是有些名望的。


    “對啊,用誰不是用?”


    “對對對,嬌容,不是姐姐說你,有這生意,與其便宜別人,倒不如讓我們這些親戚沾點光呢!”


    “若是覺得用自己了不好管束,那也容易,我們聽說無論肥皂還是香水、烈酒,秘方都是漢文的,便讓他也給我們一份,我們自去湊錢生產,不勞煩你們費心。”


    見有人領頭,頓時眾人又七嘴八舌說了起來,言外之意仍是想撈一些好處。


    許嬌容被他們吵得有些頭大,轉身看了看一旁李公甫。李公甫雖然也是幹過捕頭的,但從來都是仗著那身衣服以勢壓人,憑借腰間的樸刀說話,麵對這些親戚卻難免束手束腳,不知如何處理。


    白素貞見狀,便把許嬌容拉到一旁言語了一番。許嬌容麵上現出一絲猶豫,低聲道:“這樣行嗎?隻怕漢文知道了不高興吧。”


    白素貞道:“說到底也是親戚,雖說他們不仁,我們卻不能不義,否則傳揚出去,難免對官人名聲不利,官人那裏自有我去和他分說,想來也沒什麽問題。”


    許嬌容想了想,這才點點頭道:“好吧,左右都是漢文置辦下的家業,你如今是他娘子,自然能當半個家,就聽你的吧。”


    得了許嬌容得首肯,白素貞這才坐迴席間,環視眾人一周後,清咳兩聲說道:“諸位叔伯、長輩且聽我說兩句。”


    眾人被她容顏氣質所懾,頓時住嘴不言,紛紛將目光看向這個白衣勝雪的神仙般的女子。


    “諸位都是我家官人的親戚,自然也是素貞的長輩,如今那幾個作坊已經投入生產,有了自己的章程,我家官人雖然在其中有些股份,但也不是他說了就算的。如今官人不在,我便替他做個住,凡是想做生意的,年後每家可來家中支1000兩銀子。”


    一聽說有銀子可以拿,眾人不由眼前一亮,紛紛叫好,讚歎白素貞仁義。1000兩可不算少了,要知道,當初許宣起家時,隻用了1000兩銀子就占了之江日化六成幹股,把肥皂作坊給搭建起來了。他們雖然沒有許宣來自後世的那些配方,但有這1000兩銀子做本錢,就算在錢塘縣臨街處盤下幾個店鋪,隻是收租,也足夠平日開銷了。


    片刻後,白素貞又道:“隻是這銀子卻不是白給的,還需要各位長輩立個字據,算是我們家入的股,若是賠了,看在親戚的麵上,雖然不用諸位償還,但以後卻是還請各位免開尊口,若是賺了,不論生意大小,我們家自然要占四成幹股,以後生意若要擴大,我們再商量再投銀錢之事,諸位以為如何?”


    眾人聞言,紛紛竊竊私語。他們沒想到,這個大家閨秀一般的女子竟這般果斷,今日來許府的不過6、7家,加上沒來的撐死了也就10家,一家1000兩,那也不過一萬兩銀子。


    一萬兩銀子對於往日的許府自然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但放在現在卻算不得什麽了,再過一月,幾個作坊的分紅下來,銀錢自然充足。這一萬兩既是花錢買清淨,也算是一個風投,這些親戚中原本就有做行商之輩,想來也有幾個頭腦靈活的,若是折了本,自然不好再上門來,若是賺了,也算是為許宣另開了一條財路。


    眾人商議一番,也都同意了白素貞的提議,他們來此原本也沒想到竟能拿到這許多好處。天上憑白掉了一塊大餡餅,自然要先接著再說,至於往後……往後再說吧,隻是立個字據而已,真個虧了,再來府上,他們不相信,許嬌容姐弟真個能不管他們。


    白素貞好似看穿了眾人心思,補充道:“1000兩說多不多,說少卻也不少,諸位長輩若是自個兒拿去胡亂花了,可就莫要怪我們家不顧親戚情分。生意做得好了,我們再投,生意若是做垮了,那也怪不得我們,畢竟誰家的銀子都不是大風刮來的。”


    一些人聽她這般說,心中不由有些不滿,但也不好說什麽,畢竟白素貞能拿出這麽多銀子,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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