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二聞言,斜了許宣一眼,頗為自傲地說道:“你這小輩,莫非以為老夫誆你不成?你若不信,且往這裏看。”


    說完,老道一手拎起一隻寬大袖袍,露出黑洞洞的袖口,裏麵一點星光若隱若現。


    “這是?”許宣起身探頭一看,正想說話,忽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就沒了知覺。


    “官人,官人!”一旁白素貞見許宣雙目微閉,又不聲不響坐迴座椅上,一言不發,頓時大驚。


    素手一揚,一杆黑旗忽然出現在手中。她自知修為不及陳二,若用雄黃寶劍,隻怕鬥不過他,現在能依仗的恐怕隻有這麵壬癸玄精旗了。


    “你這道人,好沒道理,我家官人好心將你迎進府中,熱水香茶款待著,不曾有過絲毫不敬,你怎麽忽然暗下毒手,害我官人!”


    陳二看到白素貞手中黑旗,雙眼一亮,隨即哈哈一笑,說道:“你這黑旗倒是不凡,隻可惜殘破得厲害,否則老夫當真要陰溝裏翻船了,莫急莫急,我這袖中自有乾坤法,你家官人不信我道法,便讓他見識見識,不出一盞茶功夫,他定然醒轉,你放心便是。”


    聽他解釋,白素貞稍稍鬆了一口氣,但心中仍舊有些惱怒。這道人,自恃道法高明,卻沒有一點高人風範,竟敢在自己家中賣弄神通,當真有些可惡,若不給他點顏色看看,少不得讓他小覷了自己。


    想到這裏,白素貞正要出手,忽然一旁許宣卻伸了個懶腰,笑道:“道長,你這幻境,空有其形,卻無其意,難怪修了一生也隻能成個半聖,可惜,可惜啦!”


    “你……怎麽出來的?”陳二見狀大驚,瞪大眼睛看著麵色如常的許宣,一時也沒了剛剛那番成竹在胸的高人姿態。


    他前世修煉浮榮真幻法已臻化境,雖然未能肉身成聖,但元嬰孵化出的元神卻比尋常修士強大許多。而方才使用的法術,也是前世從修行功法中參悟出來的,喚作浮榮入夢法,能將人攝入夢境中,在夢中,他就是主宰一切的天。


    “官人,你沒事吧?”白素貞見狀,忙收了黑旗,上前關切詢問。


    許宣衝她笑了笑,在她白皙的手背上輕輕按了按,示意自己沒事,隨即對陳二說道:“方才在外麵時,道長言語間對法海禪師頗有輕視,卻不知他紫金缽盂中的輪迴幻境更勝你術法十倍,你若得了他手中缽盂,隻怕晚輩當真要迷失其中許久了。”


    “紫金缽盂?那是什麽寶物?竟比我浮榮入夢法更厲害?”陳二一聽,頓時來了興趣。


    許宣笑了笑,這老道自號夢中仙,道行又頗高,想來與睡仙陳摶有些幹係,倒不如讓他去尋法海晦氣,到時那和尚自顧不暇,看他還有沒有時間來找自己麻煩。


    便道:“他那寶物乃是菩薩親賜,不僅能觀照眾生,還有許多妙用,晚輩曾被他攝入缽中,輪迴了整整81世,才窺到了一絲機會,掙脫幻境,脫身而出。不過……他施展幻境乃是憑借法寶,而道長的法術卻是無中生有,全靠道行、境界,這樣一比,法海又遠不如道長了,明珠暗投,明珠暗投啊!”


    陳二聽得心中一動,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沐天顏在一旁瞧出了厲害,這時看兩人都不說話,忙道:“師父,您說的什麽‘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循之不得’,徒兒當真不知,自我祖父開始,家中一直以經商為業,莫說道法修行,就是讀書人也沒出得一個,並未聽說先祖曾傳下了什麽浮榮真幻法,今日有幸得遇師父,還請師父教我修行之法!”


    陳二“哈哈”一笑,說道:“自是要教你的,否則,收你為徒做甚?為師方才說要看看你是如何睡覺的,就是想知道你有多少根基,想不到,竟是白紙一張。也罷,既是這樣,那便從頭學起吧。”


    說完,看了看許宣和白素貞,又道:“許公子,老夫借你寶地停留幾日,教授徒弟,可好?”


    許宣點點頭,答道:“道長請便。”


    陳二道:“許公子放心,老夫這人最是公平,不會白白占你便宜的,要想修煉浮榮真幻法,首先就得學會入夢、出夢的法門,我便將這兩個法子教給你們,權當是這幾日的房資了。”


    許宣聞言一喜,心道,這買賣卻是不錯。自那日從法海紫金缽盂中出來,他就參悟了一些輪迴幻境的竅門,若能夠知道他的入夢、出夢之法,必然能再將自己的輪迴幻境再完善一些。


    於是說道:“那就多謝道長了!”


    陳二見他答應,嘴角微微一揚,隨即說道:“無妨,無妨,敝帚自珍不是老夫作風,這幾日就麻煩你們了。”


    說完,從懷中摸出一枚玉簡丟給許宣,帶著張玉堂傳法去了。


    等他走後,白素貞猶自憤憤不平地說道:“這老道,忒也無禮,在我們夫妻麵前如此拿大,官人何必對他這般客氣?”


    許宣笑道:“娘子,我這是‘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啊,這道人行事雖然有些張揚,但確實有些真本事,你莫要小看他那個浮榮入夢法,若不是為夫借法海的紫金缽盂,修成《神魂修煉法》中的陰神境,心中又早有警覺,還真要著了他的道。”


    白素貞一驚,問道:“他那法術當真如此厲害?”


    許宣點點頭,說道:“方才我被他袖中星光一照,就如同跌落到了另一個世界,周遭人來人往,川流不息,我變作一名書生,終日埋頭苦讀,隻求一朝金榜題名。幸虧我魂魄相比尋常修士強大許多,又有法海紫金缽盂中輪迴幻境的經曆,這才急忙醒悟過來,破境而出,要是再晚一些,必然在夢境中迷失了心智,成為他的提線木偶。”


    “竟這般厲害?”白素貞見許宣安然無恙,破了陳二法術,原本對老道還有些不以為然,現在聽了許宣所說,才重視起來。


    想了想就明白了許宣的意思,說道:“官人是想學一學他的浮榮入夢法,以便完善自己的輪迴幻境?”


    許宣點頭,說道:“不僅如此,若他這法門當真能錘煉魂魄,倒可以借他之力,幫助娘子先把《神魂修煉法》中的陰神境,這樣豈不是省了許多苦修之功?不過,他現在既然如此大方,肯將入夢、出夢之法給我,倒省了為夫一番口舌,我們不如先琢磨一番,看看他這法門到底有何妙處。”


    白素貞沒想到許宣一番考慮,竟是為了提升自己修為,見他處處都想著自己,心中一時頗為高興,倒把對陳二的一些不滿拋之腦後了。


    兩人研究了一番玉簡中的入夢、出夢法門,許宣歎道:“這老道果然厲害,他這法門已經隱隱摸到了時間法則的門檻,倒是比我的輪迴幻境厲害許多,有種以時間換空間的味道。”


    他當初以輪迴幻境點化小青時,雖說也能在片刻之間讓小青感覺自己在夢境中已經過了數十年,但那已經是許宣能做到的極限,而且,也僅僅是感覺罷了。


    如果說許宣參悟出來的輪迴幻境,還有許多如真似幻的感覺,那麽法海的輪迴幻境和陳二的浮榮入夢法則更像是開啟了一次真實的人生之旅。跌入他們幻境的人,如同進入了另一個時間維度的空間一般,五感六識一樣不缺,飲食作息一如往常,正因幻境中的經曆是實實在在得,所以才會有錘煉魂魄的作用。


    白素貞道:“官人說得沒錯,夢中百年,世間一瞬,他出夢的法門也是另辟蹊徑,竟能在入夢之前就先把自身一點靈光寄托在夢中一件物品上,無論夢中如何沉淪,隻要此物在手,就能在關鍵時刻保持清醒,逃出夢境。”


    許宣長歎一聲道:“難怪他敢自號夢中仙,尋常人要是著了他的道,入了他編織的夢境,當真隻能如螻蟻一般仍他擺布了。隻是可惜他給我的玉簡中隻有入夢、出夢的法門,並沒有編織夢境的訣竅,如今我就好比一個隻知起點和終點的路人,期間發生什麽還是由不得我掌控,也沒有錘煉魂魄的功效。”


    兩人說到這裏,白素貞才明白了陳二的浮榮真幻法的厲害,想了想,笑道:“官人方才在他麵前說起法海的紫金缽盂,莫不是想讓他去找法海的麻煩?”


    許宣“哈哈”一笑,說道:“知我者,娘子也!這老道神通廣大,我看不透他修為,不過他既然敢如此不將法海放在眼裏,想來起碼也有元嬰後期以上的修為,似這等人物,不去深山尋個洞府潛修,卻來我們這裏做甚?”


    白素貞道:“或許,他真是陳摶一個入世化身,隻是見自己後人不識修行之法,所以前來點化的呢!”


    “我看不見得。”許宣搖頭道:“那些仙佛,向來唯恐因果沾身,若不是有事關己身的大事,那個願意斬下化身入世曆劫?要知道,雖是曆劫的化身,但如果了結不了這段因果,卻是不能迴歸原身的。諸行無常,他們雖然已經成仙做祖,但若化身遇劫隕落,原身也要受到牽連,一著不慎,就是身死道消。似那等惜命之人,誰會隻因後人之事就甘願斬落化身,前來點化的?”


    白素貞微微頷首,知道許宣所言不假:“那依官人看,這道人所來到底為何?”


    許宣道:“如今我也看不透,既然他已在府中住先,我們多留個心眼便是,莫要讓他鑽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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