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此言何解?莫非這小白蛟還與洞庭龍君有關不成?”許宣奇道。


    完顏穀截道:“你可曾聽說過柳毅為洞庭龍君之女三娘傳書之事?”


    許宣聞言,神思恍惚間想到了西湖上,當初自己好像也是這般問那老船夫的,莫非……


    “聽說過,傳言唐時有秀才柳毅赴京趕考,途徑涇河,偶遇一位牧羊女,一番詢問方才得知是洞庭龍女三娘,遠嫁涇河小龍後被受虐待,於是也不趕考了,轉身前往洞庭湖,為三娘傳送家書,之後三娘叔叔錢塘龍君得知侄女被囚,於是趕赴涇河,斬殺涇河小龍,又為二人做媒,隻是柳毅為避施恩圖報之嫌,拒婚而歸。直至其後遭遇受牢獄之災,妻子重病身亡,續弦妻子又在難產中去世,龍女就扮作良家小姐托媒提親,兩人這才訂了齊眉之約,結為伉儷。”


    聽許宣說完,完顏穀截嗤笑一聲道:“這傳說倒與一般書生狐仙的故事差不了多少,本座這裏也有一個故事,你可願意聽一聽?”


    許宣道:“國師見多識廣,所知自然不同,還請告知。”


    完顏穀截找了個地方坐下,慢慢將他所知的事情合盤托出。


    前朝太宗時,黃河龍神殯天,昆侖仙山敕封旨意遲遲不到,黃河無主,水族眾妖無人束縛,各自興風作浪,於是乎洪水泛濫,兩岸百姓苦不堪言。


    唐太宗派柳毅前去治理黃河,這柳毅也確實有些本領,或疏或堵,一番治理之下將終於平定了水患,隻是最後勞累過度病逝在河堤上。


    太宗感其功德,下旨敕封為黃河河神。


    天子與尋常凡人不同,坐擁天下龍氣,集眾生信仰於一身,口含天憲自然言出法隨,最重要的是,敕封柳毅的那封聖旨上加蓋了“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大字。


    傳國玉璽被譽為人皇信物,妙用無窮。柳毅得了敕封,頃刻間就從陰司超脫出來,立地成神。


    隻是,他這黃河水神卻是空有神職而無神力,倘若一番風順那倒也無妨,有黃河萬裏水源之力滋養,終有一日自然水到渠成。


    這時黃河眾水域中眾妖爭鬥已至尾聲,涇河老龍壓服群妖成了無冕河神,隻等昆侖仙山敕封,就能名正言順坐擁黃河龍君之職。


    如今柳毅半道殺出,涇河老龍自然不服,當即沿涇河而上,入主黃河,自封黃河龍君,竊據萬裏水源之力。


    柳毅爭不過涇河老龍,隻能忍氣吞聲等候時機。


    終於有一日,柳毅蒙蔽了涇河老龍感知,斬出一具化身,以凡人身份來到涇河畔,花言巧語說動了遠嫁涇河的洞庭湖三娘,得她引薦來到洞庭湖見到洞庭湖龍君,允諾若是能助其奪迴黃河龍君之位,願將長安以東水源之力送予他當作報酬。


    洞庭湖龍君早對黃河水源之力垂涎已久,兩人一拍即合,當即聯合其弟錢塘龍君、太湖龍君,盡起三湖水族西征涇河龍君。


    其後,柳毅又入京中麵聖,說起往事,太宗感慨不已,連歎:“朕竟不知一封聖旨竟將愛卿置於兩難之地,為今之計該當如何?”


    柳毅如此這般說了自己計劃,太宗念及往日情分,點頭答應。


    等到洞庭龍君水族精兵殺到,一番鏖戰,太宗趁涇河老龍被三湖龍君隔絕水源之力時,命魏征以天子劍斬了涇河老龍。


    豈料,昆侖仙山使者這時卻到了,命三位龍君速迴封地,敕封涇河小龍為新任黃河龍君。


    錢塘湖龍君聞言大怒,趁使者不備,一口吞了涇河小龍。


    如此卻正中使者下懷!昆侖仙山一直想收迴龍族手中水族正神的職位,這番恰好趁勢敕封柳毅為黃河河神,又以錢塘龍君不尊號令為名,鎮壓錢塘江水底500年,以示懲戒。


    500年光陰,少了涇河龍君、錢塘龍君攪擾,足夠柳毅孕養神力,坐穩黃河河神的位置了。龍族一番爭鬥下來,倒讓昆侖仙山撿了便宜,收迴了黃河正神司職。


    洞庭湖龍君布局落空,隻得黯然迴到洞庭湖,怎料三娘在涇河之畔時已與凡人柳毅珠胎暗結,如今涇河小龍身死,隻能化身凡人與下嫁柳毅,一世夫妻後,這才返迴洞庭湖,凡人柳毅也迴歸黃河河神本體。


    完顏穀截壓低聲音道:“洞庭龍君這一番算計,可謂賠了夫人又折兵,倒白白便宜了昆侖仙山和那個柳毅。”


    這還是許宣第一次聽到這個版本的柳毅傳書,歎道:“無論洞庭龍君還是涇河老龍,或是柳毅、三娘,或許無一不在昆侖仙山的算計中,就連使者敕封涇河小龍,說不好也是有意為之,否則那時大局已定,不論洞庭龍君還是柳毅,一個有人間帝王敕封,一個是積年龍君,任選哪個不比涇河小龍來當黃河河神強?好嘛,一個敕封,一條性命,一死一鎮壓,最終神州兩大水脈之一的水族正神位置歸於人族之手,當真好算計,好手段!”


    完顏穀截微微一笑:“你明白就好,所以才有人算不如天算之說啊。不過……嘿嘿,若是龍族也精通演算之術,又何來人族今日輝煌?”


    許宣忽然心中一動,問道:“國師……莫非這小白蛟就是三娘與凡人柳毅所生?”


    完顏穀截點點頭:“三娘與柳毅珠胎暗結時,乃是龍身,所以小白蛟體內便有一半的龍族血脈,龍族最重血統,似他這種身份倒有些尷尬,三娘能為他謀一個陸水河河神的職位,已算難得了。”


    許宣心中明了,歎道:“國師此行要去洞庭湖,說不得就要有求於洞庭龍君,這樣倒確實不好插手此事了。”


    完顏穀截道:“話雖如此,但此事未嚐也不是一個由頭?”


    “噢?國師此言何解?”


    完顏穀截低頭嘿嘿一笑,在許宣耳邊耳語一番,又在他掌中寫了個字,隨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記住我傳你的法門,你如今金丹已成,論境界並不輸小白蛟,他不過仗著肉身強橫、法力充沛和水源之力罷了,你有那變化由心的石碑,再加上本座指點,破了陣法,引他遠離陸水河,定能勝他。”


    許宣思量一番,有些猶豫:“國師,若是依此計而行,真引來了龍女三娘,可怎生收場?”


    完顏穀截拍了拍胸脯道:“無妨無妨,若是洞庭龍君本座確實沒有完全把握,但若隻是一個三娘,嘿嘿,本座練神返虛第一人的名頭豈是擺設?大可放心便是。”


    許宣聞言心中稍安,拱手道:“如此就全賴國師從中斡旋了。”


    完顏穀截示意他不必驚慌,轉身飛上雲端,隱去身形。


    許宣在心中再次迴憶了一番,確認自己所記無誤,這才來到岸邊,依照完顏穀截教授的法門,運轉法力捏了一個指訣,喝道:“開!”


    隻見麵前好像有一層紙被捅破了一般,慢慢呈現出一個一人多高的光門,目光越過光門,隻見裏麵果然有許多蝦兵蟹將巡邏,正是陸水河河神府邸。


    裏麵巡邏水族見到洞府忽然被人打開,當先一個將領喝道:“何人膽敢窺探河神府邸,來人,將他拿下!”


    許宣見完顏穀截並未騙自己,立刻喊道:“小白蛟,你這個非龍非人的小雜碎,還不趕緊將我徒兒送出來,否則,小心我拆了你的水晶宮,將你趕迴黃河,且看你那便宜老爹認不認你!”


    連喊三遍,拔腿就跑!


    裏麵小白蛟聽得清楚,頓時三屍神暴跳,他的身世雖然不是秘密,但除了龍族從未有人敢在他麵前提起。


    所謂打人莫打臉,揭人莫揭短,原本他還想著自己拿了那修士徒弟,看在未來王妃的麵子便大發慈悲,上放他一馬,豈料許宣竟不識好歹,不僅截斷自己陸水河水源,還敢如此上門挑釁,當真是找死。


    “取我盔甲兵器來!”小白蛟對左右喊道。


    不多時,小白蛟穿戴整齊,倒提一根四尺亢龍鐧出了水府,隻見許宣正收了石碑拿在手中與一眾水族兵將周旋。


    這些兵將道行不高,許多連妖丹都未結成,許宣手中石碑卻是變化由心,無堅不摧的物事,一時間雖然以眾抵寡,卻打得有聲有色。


    “你們都退下,讓孤來取他狗命!”小白蛟冷笑一聲,喝退眾水族,單手一揚亢龍鐧,指著許宣道:“你這修士,原本看在太一宮和未來愛妃的麵子上,還打算放你一馬,豈料竟敢得寸進尺,今日你若是死在亢龍鐧下,來日愛妃須怪不得孤!”


    許宣聞言冷聲道:“你這小**,你剛上船我就發覺你看她眼神不對,想不到竟真是一肚子男盜女娼,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小白蛟聞言臉色鐵青,雙目充血,不再多說,提起亢龍鐧便往許宣頭頂打來。


    這一鐧暗含怒意,鐧未到風先至,吹得許宣兩鬢發絲上下翻飛。


    原本許宣還對小白蛟有些顧忌,此時得了完顏穀截指點,心中有數,手中便不慌,當即使了個法天象地的神通,手中石碑也隨之暴漲。


    “當啷啷”一聲,亢龍鐧砸在石碑上,濺出一陣火花。


    雲頭上完顏穀截見狀,奇道:“這小子何時竟學會這般法術,也罷,既然他有此法傍身,此番爭鬥想來不會吃虧,本座便先去會一會龍女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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