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南,相當空曠,特別是夏日,也就偶爾能見兩三人。


    這裏許多坊內,更是完全空著的,沒有人住。


    對於許多真正有錢的士族們來說,長安的住處,根本沒有他們塢堡結實與安全。


    主要還是因為隋末大亂,讓這座新興的城市,有很多物資無法滿足長安人的需求。


    再加上唐朝建立時間尚且短暫,依舊有很多人在觀望。


    武德朝,壓根就是家天下,兒子兄弟們把持著高位,許多人覺得這沒有一統天下的氣量,甚至不如某些割據勢力。


    當然,大的割據勢力,基本已經被李世民滅了。


    但突厥人突然來了渭水,讓許多長安人,都跑了,到現在還沒有迴來。


    “這麽多年了,城南還沒有發展起來。”


    “我原以為天下安穩了,自然有人迴來。”


    “隻是沒想到,跟著地頭蛇韋家,有著這麽大的關係!”


    “嗬,城北歸皇帝,城南歸韋氏嗎?膽子不小啊。”


    蕭瑀相當憤怒。


    他的目光,向來在天下,大唐內部依舊有著叛亂、割據勢力等諸多問題需要解決。


    況且,突厥人搞的那一撥,讓許多人都在積極備戰,沒人關注內部。


    這也給京兆的這些家族擴張,給予了很好的機會。


    “召集些生活在城南的小吏,都來說說這韋家。”


    很快,蕭瑀就得知了消息。


    “你說什麽?韋家很好,是個良善家族?”


    “詩書傳家?不會做這種事兒?”


    “定然是汙蔑?”


    蕭瑀目光平靜,完全看不出任何表情。


    等這些小官吏出去後,他隻能動用自己的親侍,才得到了實情。


    “那些官吏,都曾得到過韋家的好處,年年都有孝敬。”


    蕭瑀頓時神色冰冷。


    “怪不得都說好話。”


    “這韋家,還真的是手眼通天啊!”


    蕭瑀清楚,這事情已經相當嚴重了。


    他抓起報紙,穿戴好官服,飛速前往皇宮麵聖!


    這種事,他半刻都拖不起。


    太嚴重了。


    作為當朝的左相(尚書左仆射),他自然有隨時覲見皇帝的權利,隻不過李世民還在陪同太上皇李淵,他尚且要在大殿內等些時間才行。


    很快,他也就冷靜了下來,覺得這件事其實很好處理。


    無論韋家再怎麽厲害,隻要皇帝敕書一下,便再也沒有了翻身的可能。


    強製分家,也就行了。


    同時,他也再次舉起報紙,繼續端詳,目光死死盯著上麵的每一個字。


    “這書法太絕了,恐怕書聖在世,也不過如此吧。”


    “最妙的,是沒張報紙上,都是這樣的字,看報紙簡直就是一場享受。”


    再看到剛剛因為憤,不小心抓出的褶皺,頓時變得心痛無比。


    “剛剛實在不小心,否則這份報紙足可以裝裱起來,掛在牆上。”


    “迴去得想辦法再弄一份。”


    蕭瑀十分珍惜,畢竟報紙這東西,已經成為了上流社會的身份象征。


    出行時隨手卷著一份報紙,那排麵絕對滿滿的!


    甚至長安有士人為了牌麵,一直拿著幾期前的報紙,朋友想要借閱都是向來不肯的,就怕穿幫。


    蕭瑀自然不會在乎上流不上流的。


    反正就沒有比他更上流的。


    他是純粹喜歡報紙,欣賞林南。


    在看過這報紙上的楷書後,更是讚賞的不行。


    “前幾期的文字,隻能說一般,但這期就不同了,單獨是文字,就絕妙至極,甚至每個字都能令人認真研讀。”


    很快,他的手指便在空中勾勒,模仿報紙上文字的筆法。


    即便李世民進來後,他也沒有絲毫察覺。


    李世民也沒想喚醒他,這位老臣子畢竟德高望重,在官員中間擁有極高的名望,有些時候他也得尊敬著。


    況且,剛剛跟李淵的對話,很不愉快,他也沒啥心情跟蕭瑀聊太多。


    足足看了幾十分奏折,發現蕭瑀依舊沉浸在報紙中,方才忍不住了,走過去觀看。


    “這期報紙很好看嗎?”


    “看看這文字,書聖在世也不過如此,一筆一劃都可稱之為模板,值得學習。”


    蕭瑀本身就喜好書法,此時更是心癢難耐,想要分享好物。


    李世民看到這字後,嘴都歪了!


    林南的字,他豈會不認得?


    簡直被坑慘了,把假的蘭亭集序,都當成了真的!


    這可謂相當的離譜。


    甚至……


    有些官員當著他麵說,當年看過的某幅蘭亭序是真品,可再看眼宮中所藏後,才知道江南流傳的那一幅,完全就是仿造了,假的!


    這聽得李世民覺得很刺耳。


    隻有他清楚,江南的那一幅,才有可能是真的!


    他甚至派人去要,可從來就沒得逞過,也更加堅定,那份應該就是真的。


    以至於,那幅蘭亭集序,被他徹底藏了起來,再也不見人了。


    不知道內情的人,還以為李世民這位皇帝很小氣,好東西自己藏著,不願意示人,沒有肚量。


    也更加佐證,藏起來的那幅,應該就是真跡,李世民害怕別人該看壞了。


    李世民咬牙切齒,蕭瑀卻並不清楚,繼續點評著每一個字勾畫的好處。


    “可惜這是印刷出來的,若是能看到原版的字體,又該有多好啊!”


    “還有,你看著有些字的筆法全都露出了,其實不符合書聖的寫法,應該是用的筆比較特殊。”


    “但要仔細看,卻又能發現,即便用這麽特殊的筆,都能相處這等好字,即便放眼天下,都是天下間一等一的書法家,絲毫不弱於歐陽詢與虞世南啊!”


    蕭瑀說的很痛快,但也逐漸察覺到了氣氛有些不對。


    若是以往,身側恐怕早就有人拍手叫好,認為他的分析相當的到位。


    可現在,卻安靜的可怕。


    抬頭後,望著遠處的繁瑣花紋,他也終於醒悟了過來,清楚了自己究竟呆在什麽地方。


    “臣蕭瑀,見過陛下!”


    “剛剛臣看的有些失神,不知陛下來臨,還請陛下勿怪。”


    李世民擺了擺手,並沒有因為這種事怪罪蕭瑀。


    當初他看到林南的字後,看的可是要比蕭瑀還要更加的投入。


    “宋國公帶著報紙來見朕,可是這上麵記了什麽重要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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