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悄無聲息的打響,毫無征兆。


    程羽銘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他們戰鬥的餘波給掀飛了出去,趴在地上小心地捂住腦袋。


    這啥啊!神仙打架嗎?凡人遭殃啊!


    卡蓮的動作快到肉眼無法捕捉,隻能看到滿天絢麗的銀光和密集的金屬碰撞的聲音,滴裏當啷,像是有些雜亂的交響樂。


    但是怪物的肉身實在是強大的有些過分了,如此恐怖的攻勢之下,隻是身上多了些細密的傷口,能看到金色的血液稍稍滲透,然後就恢複了原狀,這恐怖的再生能力讓人頭皮發麻。


    這怎麽打?這種堅韌的身軀連如此鋒利的劍刃都砍不進去,細密的鱗片如同堅硬的鎧甲將整個身體包裹在裏麵,身上布滿尖銳的骨刺,根本無法近身,除非想被紮成一個刺蝟。


    怪物看樣子被壓著打毫無反手之力,但是實際上根本沒有受到什麽明顯的傷勢,甚至連體力都沒有消耗過多。


    但是卡蓮就不同了,剛剛經曆過“獻祭”儀式,然後又接連發動這樣兇猛的攻勢,她的麵色有些發白,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順著曲線分明的臉頰上滑落,胸口劇烈地起伏著,身體微微顫抖,雙手緊緊握住手中的劍,但是表情依舊平靜,眼瞳默默地看著眼前的怪物。


    她不可能退後,即便明知道自己不會是麵前這隻怪物的對手。


    因為它想要對銘出手,對銘出手的就是她的敵人,這是她從小樹立的目標,至今沒有改變。


    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夠從小到大一直堅信著同一件事呢?很少,太少了,至少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都會迫於現實而改變自己內心的美好願望,因為現實是殘酷的,理想是養不活自己的。


    恰巧,卡蓮就是那不到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的一員。


    程羽銘是她心裏唯一的依靠,小時候是,現在也是。


    說實話,程羽銘沒小時候真的沒什麽特別的地方,沒有特別耐看的臉蛋,沒有討人喜愛的性格,除了這所謂被強冠上的“天才”知名,他甚至連自己想要獨自玩耍的時間都沒有,每天唯一能自由活動的時間就是晚上大半夜的時候,趁著守衛們都睡著了,用床單編成繩子,從窗戶跳出來,然後跑到一個安靜的草坡上看月亮。


    他真的是一個挺寂寞的男孩兒,很少有朋友願意跟他玩耍,大多時候都是一個人自顧自的說話,明明應該是最應該玩耍的時間,他卻被關在無比豪華的“監獄”中度過。


    但即便如此,程羽銘還算開朗,笑容如同陽光般燦爛。


    卡蓮還記得,當父母意外去世的消息傳來時,她究竟是什麽感覺,她那個時候還不理解死亡究竟是什麽意思,通話中總說人死了以後會變成天上的星辰,那是因為他們去了天國,在那裏默默守護地上的親人們。


    天國是幸福安詳的地方,好人們死去以後都會去到天國,而壞人就會被送到地獄接受魔鬼的懲罰。


    她記得她哭了,哭的挺傷心的,那個時候她隻知道以後再也見不到父親和母親了,他們拋下她自己跑到天國去了,再也沒有溫暖的擁抱,親切的問候,熟悉的早餐和睡覺之前給她唱的安眠曲了。


    昂斯是個不修篇幅的老頭,他知道如何去取悅那些妙齡女郎,或是和已經頭發蒼白的夕陽老太們暢聊人生,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哄自己這個可憐的孫女,隻能站在一旁幹著急。


    那天,程羽銘來了,難得的離開家出來旅行,卻得知了這樣的悲劇。


    他一句安慰的話也沒有說,而是坐在卡蓮的旁邊,用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腦袋,然後過了一晚上。


    卡蓮睡著了,當她醒來的時候,自己頭依靠在程羽銘的身上,像一隻小貓一樣蜷縮在他的懷裏,程羽銘的手依舊在她的腦袋上輕輕撫摸著,似乎是怕驚醒她甚至沒有換姿勢。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地板上,整個房間裏都是暖洋洋的氣息,就連她的心也暖和了起來。


    她抬起頭看著程羽銘的臉,發現程羽銘也在默默地看著她。


    卡蓮記得程羽銘總是低垂著雙眼,看上去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無論什麽時候都是這樣,就算站在他對麵,都感覺他的視線不在你的身上。


    她第一次這麽認真地觀察這位“哥哥”,臉上充滿了疲憊,肉眼可見的沉重眼袋,甚至能感覺到手臂上已經僵硬的肌肉。


    似乎是看到她醒過來了,程羽銘咧出一個微笑,問她,好點兒了嗎?


    卡蓮紅著臉點了點頭,仿佛悲傷的情感已經理她遠去。


    然後她問,你一整晚都沒有睡嗎?


    程羽銘迴答說,那睡得著啊,你整晚都死死地抓著我不放手,還一直哭,你看看,我這衣服都被你哭濕了。


    說著他開玩笑似的露出抱怨的嘴臉,輕輕扯著衣服。


    卡蓮突然笑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想笑出來,她很少笑,笑的時候她很怕生,見到誰都躲得遠遠的,也就對著父母和昂斯的時候才能笑得出來。


    程羽銘把她放了下來,站起身活動著僵硬的身體,背對著她。


    “卡蓮。”他輕聲唿喚著。


    “嗯?”卡蓮抬起頭。


    “我知道你很難過……”


    卡蓮微微低下頭去,父母故去那種傷心和苦楚不可能那麽輕易的消失。


    “但是啊……”他撓著頭,似乎是在說什麽不好意思的話,“我老爸總是跟我說,一味的悲傷什麽事都解決不了,凡是都得向前看,我相信你的父母也不希望看到一整天哭哭啼啼的吧。”


    卡蓮呆滯地看著程羽銘的背影,這個不大的男孩兒說著好像大人的話。


    “就……就是說啊,總是要有夢想的對嘛,你看我,我長大了以後想當一個探險家,跟我老爸老媽似的滿世界跑,去挖掘那些人類一直沒有發現過的遺跡,要是整天悲傷的話,那不是啥都幹不了嗎?”


    “卡蓮你也應該有什麽夢想的吧?”他說著,反而覺得自己越說越亂了,這哪是安慰別人說的話啊,“有夢想的話就不要傷心了,好嗎?”


    程羽銘幹脆的閉嘴了,看卡蓮的樣子感覺像是要哭出來了。


    卡蓮顫抖著身體,低下頭,程羽銘以為暴風雨快要來了,卻沒想到卡蓮發出了清脆的笑聲,像是銀鈴般好聽,她咯咯地笑著,笑的眼淚都沒有時間去擦拭。


    她第一次覺得笑,尤其是這樣開懷的大笑是多麽快樂的一件事。


    現在想起來覺得當初自己有些幼稚,父母的逝去哪有那麽容易忘記的,就好像是不知感恩的白眼狼一樣,但是那時候卡蓮覺得自己被救贖了,因為她似乎找到了一個想要繼續生活下去的希望。


    程羽銘,這個似乎有些不正經的男孩兒,成了她活下去的勇氣。


    她在心裏許下了一個願望,她的第一個願望,她希望自己可以陪伴在程羽銘的身邊,無論什麽身份都好,她隻想看著他好好的。


    後來她展現了自己驚駭世俗的天賦,很快就加入了魔術協會,當時她還是拒絕的,但是昂斯告訴她,如果她在魔術協會裏可以保護程羽銘,她毫不猶豫地就接受了。


    那個時候程羽銘已經離開了魔術協會,不辭而別,帶著一切消息銷聲匿跡。


    所以卡蓮開始對所有的勢力充滿敵意,因為她知道都是這群壞人程羽銘才會被逼無奈離開的。


    卡蓮握緊手中的劍,她這一生隻願意為一個人握劍,而對所有他的敵人以劍相向。


    她從怪物的身上借了一個力,高高地跳起,然後一腳重重地踩在怪物的胸口,把它踹向地麵,自己再次借力向高處跳去。


    看到這個架勢,程羽銘突然想到了一招從天而降的掌法,不過照這個樣子看來,貌似是從天而降的劍法了。


    卡蓮身上的袍子早已脫落,不知道被對撞中恐怖的氣流吹到什麽地方了,露出她嬌小的身體,看上去依舊是那個惹人憐愛的小女孩兒。


    隻不過這個小女孩兒如今身上充滿了氣勢,她手握住長劍,整個人如同一個炮彈般直直墜落,將長劍指在頭頂,濃烈的元素開始凝聚,然後匯集成恐怖的風暴,隔著老遠都能感覺到那讓人窒息的壓力。


    愛德和烏娜轉頭看過來,臉上滿是驚駭,這就是他和魔術協會最年輕的執行官之間的實力差距嗎,即便是經曆了“獻祭”還能爆發出如此恐怖的力量。


    艾莫蘭德的眼裏不留痕跡地閃過光芒,卡蓮的實力似乎超出了他的預計。


    能量風暴逐漸變成了實體,肉眼可見似乎有無數鋒利的刀片在空氣中高速地旋轉著,難以名狀的壓力爆發開來,整個空間似乎都震動了一下,然後出現了裂痕,地麵劇烈的顫抖,怪物被這沉重的壓力死死地按在地麵裏,無論如何掙紮都不能脫身。


    克萊爾看向昂斯,“她竟然到現在還在隱藏實力嗎?真是一個恐怖的女孩兒。”


    昂斯笑了笑,臉上的皺紋堆積在一起,“當一個女孩兒選擇為一個男孩兒等待一生時,你就會知道這並不算什麽,她隻希望為了那個臭小子拔劍,就連我她都不理呢。”


    “話說,你難道不去幫忙嗎?它要抓的可是你的契約者。”昂斯看著克萊爾,“這麽心大的惡魔我還是第一次見,契約者死了,你也好不到哪去吧?”


    克萊爾白了他一眼,“我哪敢上,我要上去,你孫女這一劍就是砍得我!她可不願意我插手他們的事。”


    “況且,你怎麽會肯定我的小主人一定會死了?”他挑著眉毛,“真的打起來,恐怕還很難說哦。”


    “不會吧,他不是不能用魔力嗎?”


    “魔力可不是必須的,他可能比我們想象的要恐怖的多,隻不過,他自己還不願意承認罷了。”


    說完他便不在說話了,昂斯皺著眉毛在思考著克萊爾的意思,看樣子程羽銘依舊沒有表麵看上去那麽簡單,畢竟是被譽為最接近“神”的孩子,還有那恐怖的天賦,簡直就是氣運之子應天而生,那會這麽容易夭折的?


    他抬起頭,看向卡蓮使用的劍技。


    九之咒·改·劫火獄魔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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