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柒的脊背彎的很厲害,幾乎整個人都要折成九十度直角了。


    可就算是這樣,他也是死死的抱著他的琴盒子。


    把胃裏的食物吐出來完後還是不行,就連膽汁都吐出來了。


    陸斂心疼的不行,他自作主張什麽呀?


    小七不吃就算了,自己為什麽還要逼他?


    “小七,對不起!對不起!”


    蘇柒心中平淡無波,倒是沒有覺得有什麽好對不起自己的。直到胃裏的翻湧感消散許多後,他才伸出一隻手來,捧著冷水洗臉漱口。


    要是她在的話,估計會很心疼自己吧。


    但是那個她是誰?為什麽自己永遠都想不起來?


    對著鏡子把自己打理好後,蘇柒就好像是沒有看到陸斂就在旁邊一樣,徑直抱著琴盒離開這裏。


    晚飯是不可能再吃的,蘇柒木著一張臉朝樓上去了。


    望著他直挺挺的背影,陸斂也不知道該作何表情。


    最終隻能苦澀一笑,他是想彌補自己的弟弟,但他無從下手啊。


    他現在隻後悔,為什麽前世不能多了解他一些?


    陸斂想著想著實在氣不過,給了自己兩巴掌,他幾乎用盡了所有力氣,不過一會兒的時間,整張臉就高高腫起,上麵還隱隱約約浮現的有指印。


    “大少爺,小爵來了。”


    之前阿姨因為看到陸斂衝了進去,也就默默的退了出去。


    他想要的就是給這兩個孩子留一點空間,都是兄弟,雖然這麽多年沒有好好交流過,但是骨子裏的血緣是磨滅不掉的。


    陸家隻有他們兩個相依為命了,關係好起來是必要的。


    “江野。”


    他幾乎是把這個名字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陸斂雙目赤紅,垂在身側的手捏成拳頭,青筋暴露,咯吱咯吱作響。


    如果說上輩子他是自己弟弟死亡原因的兇手。


    那麽江野就是幫兇!


    他努力把心中翻湧的恨意壓下去,不停的對自己說,這輩子的江野是無辜,不要把上輩子對江野的恨意帶到這輩子來。


    上輩子已經過去,這輩子他絕對不會再讓自己的弟弟靠近江野,最後被燒得連灰骨都不剩。


    “你來幹嗎?”


    陸斂以為自己忍得住的,但是一看到江野那一張臉,就想起了上輩子。


    他連小七的骨灰都無法下葬!


    他眼眸中流露的恨意,並沒有讓江野察覺,因為江野現在滿心滿眼都想著的是他的小七。


    “我來找小七的。”江野舌尖呢喃著那個名字,似乎有著絲絲溫情纏繞著。


    “陸阿姨過世之前,說要讓我好好照顧小七,今天我是來提親的。”


    江野從小就和陸斂一起長大,也知道他對小七有誤會。


    等讓他娶到小七之後,他就會想辦法把他們的誤會解開的。


    這輩子他不會再讓小七有任何的遺憾!


    陸斂把拳頭捏的咯吱咯吱作響,因為憤怒的原因,他絲毫沒有想到為什麽江野會轉變這麽大。


    他隻知道,江野上輩子做了那麽多錯事,這輩子還敢來要求娶小七,怕不是在做夢吧?


    “你怕是在做夢。”陸斂從牙縫中把這句話擠了出來。


    江野擰著眉頭,首先察覺到不對的地方,明明這個時候,陸斂和小七是該水火不容的。


    他並沒有把這一絲疑惑放在心上,緊接著從包裏摸出戒指。


    “小斂,我都已經把戒指準備好了,能不能……”


    他話還沒說完,陸斂暴怒而起,“不可以,給我滾!”


    江野坐在沙發上,身體僵直著,突然想到一個事情。


    會不會陸斂也是重生的?


    不可能吧!


    要真是這樣,他一定要把小七帶走。


    一想到,江野起身,直衝衝朝樓上奔去。


    “你想幹什麽?小七在休息!”


    剛剛小七才把東西吐出來,江野這要是一去,又該打擾到他了。


    江野手中捏著絲絨盒子,手心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出了汗意。


    不可以的,不可以的。


    陸斂絕對不可以重生,他要是重生了,自己不就沒辦法讓蘇柒變成自己的嗎?


    陸斂就是一個瘋子,不顧一切都瘋子。


    走廊裏幽幽靜靜的,陸家老宅是複古式的風格,占地麵積很大。隻有這種傳承下來的百年家族,才有著這麽深厚的底蘊。


    “小斂,你是不是也記得上輩子的事情?”江野心中波濤洶湧著,閉上眼睛。


    自己心裏不早已經有答複了嗎?


    那些關心的話語是不該從這個年紀的陸斂口中說出來的。


    說什麽不可能,他也重生了,還不允許別人重生嗎?


    “這麽說,你也是?”陸斂絲毫沒有想到。


    兩人黝黑的眼眸對著,無聲的硝煙彌漫著。


    阿姨姍姍來遲,等她上樓來,看見這一幕也十分的不解。


    可以說陸斂和江野就是穿開襠褲一起長大的,從小別說鬧別扭,就連吵架都沒有幾次。


    在他看來,陸斂對於江野比對他的親弟弟都還好,反而是小七,雖然是撿來的,畢竟是自己的弟弟,他也把蘇柒當作是陌生人的存在。


    阿姨也心疼的不行,可是再怎麽心疼也沒辦法,親人給的東西,他也實在是給不了。


    現在小斂醒悟了,開始對小七好了,這也是他喜聞樂見的。


    江野最後還是沒有見到蘇柒,被陸斂強行帶到樓下去。


    阿姨拿著冰袋給陸斂敷著臉,聽著他直吸氣有些無可奈何。


    “你究竟是怎麽惹到小七?讓他下這麽重的手。”


    他還從來沒有看見小七對人動手過,小斂這家夥還是第一次。


    “不是。”陸斂臭著一張臉,縱然有些難以啟齒,他不想有任何人汙蔑小七。


    “嗯?”


    “是我自己打的。”


    也不怪阿姨想歪,浴室裏就隻有小七和小斂,小斂又不是個傻子,為什麽要給自己這麽重的兩巴掌。


    江野一而再再而三看向自己,有些欲言又止。


    他也明白,估計是這兩個小年輕有話想說,但又礙於自己在場。


    罷了,罷了,尋一個辦法,離開才是。


    “我去看看廚房裏的粥好沒好,小斂你們兩人好好說話。”


    她意有所指,看這個情況,千萬不要打起來才是啊。


    年輕人的事情她不方便管,轉身朝廚房走去。


    小七的胃不是很好,剛剛又吐了,阿姨先前就吩咐下麵的人熬了紅棗糯米粥。


    客廳裏再次恢複寂靜,尷尬的氣氛並沒有持續多久,被江野打破的。


    “小斂,我……”


    陸斂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唇邊挑起不屑的笑意。


    “停,我不想聽你說話。”


    小七是他最重要的人,這輩子他不會再重蹈覆轍,做那些讓他後悔一輩子的事情。


    頓了頓,思緒到此,陸斂低垂下眼眸,低聲開口:“上輩子的事情已經過去,你我都有錯,就當做誰都不記得了吧。”


    “但是!既然事情已經被挑明,你以後不必再上門來。”


    江野冷著一張臉,並不做聲。


    叫他放棄小七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七是他的命!


    縱使自己上輩子有錯,但他這輩子是真的真心想待小七好的。


    而且,他也不能確定陸斂會不會委屈了小七。


    “我今天就要帶他走,你攔不住我的。”


    江野起身,便又想朝樓上去。


    真是厚臉皮,陸斂咬著牙,冷哼一聲,比他先到一步,死死堵住樓梯口。


    “做夢吧!”陸斂輕揚著下巴,眼眸底閃過厭惡,“這裏是陸家!”


    小七雖然姓蘇!


    但是這裏才是他的家!


    而自己是他的哥哥!更是以後將要和他相伴一生的人。


    江野能來這裏,自然是有他的把握的。


    這輩子的小七這會兒應該還是喜歡著他的。


    要是自己對他告白並提出要帶他走的想法,是走是留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江野想到的,陸斂自然是能想到,既然如此,他就更不能把他放上去。蘇柒對他根本就不是愛,隻是依賴而已。


    自己沒有給予蘇柒的,江野曾經給過他。


    兩人再次僵持不下,小七還在樓上休息,雙方都顧忌著這點,不敢有太大的動作。


    這時候,阿姨端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紅棗糯米粥急急忙忙的下樓,邊走還邊焦急的說道:“小七不見了。”


    陸家老宅是兩邊都有樓梯的,也就是說,小七走了他們根本就不能察覺。


    “什麽?”陸斂紅了眼睛,衝上去。


    江野緊跟其後,心髒撲通撲通的,好像是要跳出來一樣。


    總感覺有什麽事情被他忽略了。


    .


    蘇柒單手抱著自己的琴走在大街上,低垂著頭,讓人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周身泛著孤零零的氣息,因為是深夜的原因,街道上甚至沒有車輛。


    他想去修琴,抱著琴跑出來,卻又發現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把琴拿到哪兒去修。


    被養在家裏數十年的時間,基本沒有出過門。


    今晚的月亮很圓,但始終抵不過街道上亮著的路燈。


    就算是在半夜,這些路燈也能照得這個世界像白天一樣,讓一些本就身處黑暗中的事物無所遁形。


    蘇柒停留在一個岔路口,不知道自己該走哪個方向。


    他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


    蘇柒望著自己手中的琴,停在原地停留了很久。


    他仿佛聽到一個聲音。


    “崽崽、崽崽!”


    “崽崽,匯報數據吧。”


    “崽崽,等以後我們任務完成了,就找一個人少的地方,和反派一起生活著我們想要的生活吧。”


    “崽崽,做什麽事情之間,我隻希望你開心、快樂。”


    一道道溫柔的聲音讓蘇柒沉默很久。


    最終,他走到最近的一個垃圾桶旁,把琴連帶著琴盒一同扔進去。


    蘇柒拖著身體毫不猶豫的朝前方走去,一身輕鬆,仿佛這世間再也沒有什麽東西能留住他一樣。


    他要開心快樂,蘇柒又預感,自己的執念就快可以和他相見了。


    他徒步走迴家,已經是淩晨三點左右。


    蘇柒走路的步子很輕,如同他整個人一樣,仿佛沒有存在感。


    江野和陸斂都出去找蘇柒去了,阿姨年紀大,不能奔波。


    她就待在家裏,一直溫著那碗紅棗糯米粥。


    之前他們去調監控,看到蘇柒抱著琴盒出門。


    可現在他迴來,阿姨左看右看,始終沒有看見那把琴的影子。


    蘇柒有多珍惜小提琴,阿姨是最能明白的,那是他一切感情的寄托。


    不過她也沒有無緣無故提起這個話題,有些事情小七不想說,誰也不能逼著他說出來。


    “小七,來,喝粥。”阿姨捧著一小盅粥,小心翼翼的牽著蘇柒到沙發上坐著。


    紅棗糯米粥養胃,又是剛好適合入口的溫度。


    蘇柒嗜甜,特別喜歡的那種,就像是平時多吃一點糖,生活中就能少些苦一樣。


    打開小盅的蓋子,一股子帶著濃濃紅棗味道就飄入鼻翼。


    一整天可以說是什麽都沒吃,蘇柒看見這碗粥也忍不住的動了動喉結。


    “慢慢吃,不夠鍋裏還有。”


    阿姨一切都看在眼裏,眼神慈祥,細聲囑咐著。


    蘇柒執著小勺子,攪動著粥,在吃之前,輕聲說了句:“謝謝。”


    阿姨的眼眶立馬就紅了,蘇柒之前因為陸斂的原因,有家都不能迴。


    原本陸斂就已經夠討厭他的,蘇柒不願意讓自己哥哥更討厭自己。


    連迴家之前都要打探好陸斂在不在,生怕迴家撞見他。


    陸斂比蘇柒大七歲,陸家父母是在蘇柒十二歲那年離開人世的。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原本就不喜歡蘇柒的陸斂更加變本加厲,下人們也開始肆意欺負起蘇柒來。


    自閉症因也是從小就有的,他的生活很規律也很無趣,一日三餐,一口蔬菜一口米飯,再一口肉類,一口米飯。


    生活如一灘死水的他,連怎麽反抗欺負都不知道。


    對付有自閉症的人,更是簡單!


    隻需要在吃飯時給他麵前擺上一道醬料或者其他什麽東西,就足夠折磨他的。


    自閉症患者是不會輕易突破自己的領地的,就連夾菜也是,隻會夾麵前菜的。


    如果不是阿姨後知後覺的發現,現在蘇柒的遭遇隻會更糟而已。


    突兀的,砰的一聲,大門開了。


    阿姨的思緒被打斷,蘇柒依舊是安安靜靜的喝著他的粥,一點也不被外界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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