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主讓他帶下官去的?”


    楊椒枝問。


    晴雨縣主如今在他心中如同一個謎團,他不知道這個曾被他帶到京城的小孩,是從哪裏來的那麽大勇氣。劉塘縣時,她如此,在這九山城依舊如此。


    她似乎有與敢於與世界鬥爭的勇氣。


    這讓楊椒枝很困惑,他從來不知道,有人會這樣,有人能做到這樣的事情。


    “什麽?”白青睡醒了曬太陽罷了,楊椒枝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幹什麽?白青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縣主何必裝聾作啞?您也並非不敢說話之人。遼兵糧倉裏的米有問題,是您讓人告訴我的吧。”


    白青依舊茫然。


    “我記得他叫李滿倉,是劉塘縣人,曾承蒙他的護送,下官才安然抵達京城。”楊椒枝想起了李滿倉的身份,他是見過的。隻不過十幾年了,記憶早已模糊。


    這會兒想起來,讓他有些恍惚。以前的楊椒枝,是個沒臉沒皮膽小如鼠的人。


    “下官是個膽小的人,既然是縣主先開口,我楊椒枝便做了這揭發的人!”


    白青依舊茫然,她沒讓李滿倉說什麽,甚至都沒見到李滿倉幾麵。倒是李滿倉的兒子,李穀子經常在周圍晃悠。糧倉有什麽問題?


    既然有問題,那就別吃了。裕城的糧食,應該也夠堅持幾日。既然章城,以及附近的城池來分一杯羹,就用他們的糧食好了。


    早知如此,還不如一把火燒了糧倉,更能打壓遼兵的士氣。


    白青心中念頭百轉,絲毫沒察覺楊椒枝說的和自己以為的截然不同。


    楊椒枝始終覺得晴雨縣主揣著明白裝糊塗,隻假裝不知,不再提此事,隻說要盡快迴京。


    當天晚上,他帶著從每個倉庫裏取出的一小把米,便要帶著的李滿倉迴京。


    “縣主一起走吧,我看那楊秦不好,留在這裏反倒不好。”現如今,九山城有重兵把守,楊椒枝不怕遼兵突襲。卻怕楊秦等人,為爭奪軍功,做些什麽事情來。


    “下官膽子小,始終覺得此間事了,縣主不如暫且迴去。將軍的屍骨,總歸不能在九山城留。”


    楊椒枝最後一句話打動了白青,任務即將結束,在離開之前送這個便宜爹一場也是不錯的。


    “好。”


    “隻是恐怕下官自己走還算方便,若是帶著將軍,恐怕……”將軍的屍骨,還在楊秦那裏。“他想護送將軍迴京,可他什麽時候能迴去還是個問題。”


    楊椒枝眼中,楊秦變得越來越複雜。楊秦是將軍的崇拜者,放棄前途無量的陛下身邊的職位,毅然決然走上了和將軍一樣的道路。到了裕城,來到九山城,便開始變了。


    楊椒枝再次在心中歎了句‘人心莫測’,他用期待的目光看著白青。


    “我想走,還沒人能攔。他想扶靈,也要等我死了。”


    白青抬起眼皮,看了眼難掩狂喜的楊椒枝,覺得這人有意思極了。


    “縣主下官先行一步,在城外與您匯合。”


    楊椒枝抱拳行禮,他沒有看到站在他身後,正在清點要帶物品的李滿倉,咧著嘴牙齦都要露出來了。送楊椒枝迴京,李滿倉是不太心甘情願的,全看在這個膽小怕事的官員準備查案子的份上。


    現在晴雨縣主要走,要帶將軍迴京,李滿倉自然是高興的。


    “不必,你們等著。李滿倉麻煩多準備些糧草,路上能不停就不停。”白青交代道,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用不著偷偷摸摸,她隻希望能把那人盡快送到。在任務結束直接,能夠送到。


    ……


    又過了十幾日,楚北良帶著一隊人馬迴來,到城門口,來不及開口,便直接力竭跌下馬去。城樓上戒備的是李穀子,見是熟人,連忙按住同僚要拉弓射箭的手。


    等隔著城牆,相互驗證,李穀子才確定,換下軍裝的那隊人是自家隊伍。


    楚北良傷得不輕,足足臥床三日才算清醒點。


    發現自己還在這個任務世界,楚北良連忙抓住正要給自己換藥的軍醫的手,“白……縣主呢?”


    “楚將軍總算是醒了,縣主與楊大人迴京了,楊大人說是有什麽案子要辦。急急忙忙,連夜便走了。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


    軍醫手腳麻利地給楚北良手臂上藥,想到什麽,忽地笑了,“晴雨縣主那天還和楊將軍鬧起來了,楊將軍不願意,便拿其他將領的名頭壓縣主,結果您猜怎麽著?”


    楚北良麵色沉鬱,他明明都這樣努力將遼軍趕到幾百裏外,他人差點死在那裏,任務怎麽還沒有完成?


    難道是要見遼軍趕盡殺絕?


    “楚將軍您是在生氣縣主沒等您?她可是有正事要做嘞。”


    軍醫又給他的小腿換藥,一邊處理傷口,一邊自言自語。


    “說到哪裏了?恩,說到其他將領了,那些人見了縣主說要帶將軍迴京,差點跪著把人送走。楊將軍可不知道這裏頭的事呢。”軍醫絮絮叨叨,讓楚北良異常煩躁。


    “出去!”


    “對,縣主就是這樣說楊將軍的。臨了楊將軍都沒明白,這裏頭是個什麽事。”


    軍醫是軍中老人,自持輩分高自是百無禁.忌,不怕說道諸多長官。


    ……


    “能有什麽事?”傷口有些流膿,清理傷口需要將膿血清除,楚北良強忍著疼,選擇和軍醫說話轉移注意力。


    他心中想的卻是,那些人危難之時不來,已經能看出品性如何。其中能有什麽事情?恐怕不過是白青手裏有他們的把柄罷了。


    “要說這晴雨縣主小時候可是個頑皮孩子,將軍也縱容,這邊境沒幾個將領家的孩子沒被她揍過。可誰信?除了挨打的那幾個,誰也不信一個小孩把幾個半大孩子打得滿地找牙的。”


    楚北良倒是沒想過,白青也有這麽頑皮的時候。


    他疼得呲牙咧嘴,看著屋子裏淩亂擺放的藥物,一時間有些失神。


    “她打人和這事有什麽關係?”


    “章城那些老將最近稱病,便讓小輩頂上。這些小輩,見到縣主直接就矮一頭,將軍您說他們能不放人?又是護送將軍屍骨的正經事,我看軍中也就隻有楊將軍敢攔了。”


    楚北良本就疼極了,被他一口一個將軍說得暈暈乎乎,總覺得這老頭在咒自己。


    “縣主但凡是個男兒,軍中自是無人不服氣的,可惜了啊。”


    軍醫歎息一聲,包紮好最後一處傷口,便收拾東西要離開。


    楚北良叫住他,問:“現在軍中如何說?”


    “如何說?”軍醫頓時瞪大眼,“爭地盤罷了,有膽子爭,沒膽子守,就在城中僵著。”


    什麽稱病,隻不過是那些老將們的借口,留下個小輩,在九山城守著,生怕少分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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