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軍凱旋,朱問遠作為授勳的將領入京。楊秦見到的朱問遠,便是這幅寵辱不驚的模樣。


    那是楊秦第一次見到朱問遠。那時候朱問遠活生生的,哪怕麵上看不出,也能讓人感覺出意氣風發來。


    最後一次見到朱問遠,卻是在城牆上。


    楊秦在下麵,朱問遠在上麵。


    一個生,一個死。


    不知怎地,楊秦覺得後背有些發寒。他在這位縣主身上,看到了朱問遠的痕跡。同樣的麵無表情之下,那股子沉寂著,隨時可能湧現爆發的戰鬥力,讓楊秦猶如隔世。


    “今年。”楊秦說,“末將今年定能奪迴九山城!”


    說完,楊秦為之一愣。


    不知不覺間,他竟對這位縣主如此恭敬。發自內心的敬畏,來得有些莫名,卻又有不是沒什麽緣由。這種感覺,讓楊秦覺得有些怪怪的。


    【號令如山光環激發】


    “麻煩楊將軍去信一封,劉塘縣近來練兵不少,僅僅護衛劉塘縣那點地方太屈才了,不如調度一些的好。九山城裕城其餘舊部,有不服氣的,將軍盡管與我說。我晴雨沒什麽能力,年齡相仿的那些小將,倒是可以使喚。”


    “謝縣主!”


    楊秦原先有五成把握,有縣主這番話,五成也變成七成了。


    “楊秦初來乍到,的確有些水土不服。有縣主這話,楊秦便無所顧忌了。”晴雨縣主在邊境的名聲,早就傳到京城。若非在邊境她名聲太盛,也不會需要被陛下喚迴去相親。


    楊秦心知肚明,朱將軍那些舊部和同僚們,怕是都要給這位縣主一點麵子的。


    他作為新來的,隻需要那麽一點麵子,便能如魚得水。


    “這些日子送飯的農婦有個兒子,她兒子騎射如何?”


    楊秦想了又想,才想起白青說的是誰。若是其他人,他恐怕一時間想不起來,那人,他倒是最近見過。


    “縣主說的是吳大吧。騎射方麵不錯,派出去的斥候,這次隻有他一人迴來了,立了不小的功。”隻是人也差不多廢了,上了腿,從戎生涯算是基本完結,很難再立下其他大功勞了。


    “把他調過來吧。”


    “縣主這人傷重,實力大傷,恐怕……”楊秦還要再說,忽地遠方傳來號角聲。


    “不好!遼人攻城,縣主早些休息,末將先行一步了。”楊秦翻身上馬,很快消失在暮色裏。


    白青立在窗邊,摸了摸放在窗欞邊的竹棍,剛碰到棍子,甫一用力便牽扯到後背還沒完全長好的肌肉,手一鬆,竹棍桄榔落地。


    沒過多久,城外的喧囂便傳入耳中,白青側耳聽了良久,手裏的棍子撿起又落下。


    最後她直接關上窗戶,將一切阻隔在外,閉目養神。


    “宿主不何必如此?”反派係統道,“想殺就殺,想戰就戰,宿主的排名很久沒有上升了。”


    “閉嘴。”


    反派係統畏畏縮縮躲在櫃子與牆壁的縫隙裏,不死心地繼續煽風點火。


    “出去解決幾個,宿主排名就能上升一名。”


    黑貓蹲坐在床帳上,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反派係統,它甩著尾巴,跳到白青肩膀上用力蹭了蹭她的耳朵。


    “別和這種憨憨計較,它也隻會說這些了。”


    淩晨時分,外麵的喧囂停了。沒多久,外麵街道有了走動的聲音。呻.吟聲與腳步聲不絕於耳,白青睜開眼,收迴外散的精神力,下樓吃飯。


    早飯是饅頭鹹菜和清水。


    城中物資短缺,每年冬季過後乃至春夏之交,都是百姓最艱難的時候,能從各地采買送來的也不多。


    楊椒枝下樓,見白青已經坐在飯桌上,連忙小跑過去,一屁股坐下。


    “昨晚打起來了?那我可要打聽打聽,現在情況如何。”


    不等別人說話,楊椒枝直接拿了個饅頭撕開,夾了鹹菜幹進去,一邊吃一邊往外走。沒過多久,他就被人抬迴來了。


    “縣主勸一勸楊大人吧,正忙著呢,他怕血就別出來了。”


    小兵們把人放到地上,急忙出去照顧傷員。


    白青吃完早飯,出去就見沿路房屋都成了安置傷員的地方,軍醫等人來迴走動,慘叫聲不絕於耳。


    她迴到房間,拿起弓弩走上大街,一路走到楊秦辦公的地方都能看到傷員。


    楊秦也受傷了,他被流矢傷了右臂,剛包紮好正試圖用左手寫公文。聽到小兵來報,說縣主過來,連忙讓進來。


    “縣主說的不錯,的確需要調兵。這調度一事,還需陛下首肯,大的不多,單單劉塘縣那些鄉兵,想要調度的單憑縣主開口不夠,至少要西江知府下令才可。”


    楊秦顫著左手寫了幾個字,覺得不順心,幹脆丟下筆不寫了,打算等會兒叫識字的人來。


    “從這個送信到京城需要多久?”白青問。


    “去年求京中發放軍需糧草,消息傳迴來前後用了將近三個月。”楊秦覺得這裏麵有貓膩,卻不敢細想。他雖然曾經是陛下身邊的親衛,可要說陛下的心思,他自認是不懂的。


    按道理,從這裏傳消息去京城,頂天了用一個月。


    陛下是足足壓了一個月消息?


    楊秦不敢想,也不敢問。


    “我寫吧。”白青見楊秦放在桌麵上的右手不住地顫抖,左手也有些抽筋的跡象,這種感覺她知道,楊秦這是用力過猛的後遺症,想要寫字還要等半日才行。


    “縣主請!”


    楊秦正愁當下忙碌,要找會寫字,又讓放心的人不容易。


    白青握著筆杆,思襯片刻,鋪平紙,沾著楊秦沒有磨勻的墨汁先給老皇帝寫信。楊秦在旁邊看著,見她落筆不由扶額。


    縣主的字,委實有些磕磣。


    若是男子,恐怕鄉試都能因為這手爛字刷下來。鬼畫符似地,實在是讓人難以辨別。幸虧是個女子。


    縣主若是女子,這會兒好像也沒他什麽事……楊秦竟還有心思腹議。


    他微微定神,就見白青已經寫完一張信紙,放在一旁晾著繼續寫第二張。楊秦仔細辨別字跡,這才發現,她是從幾個月前開始寫的。


    平鋪直敘,毫無感情色彩地把劉塘縣的事情說了。


    先是遼人探子,後是兇手林鬆山,再是與遼人脫不開關係的江湖人。


    鋪墊了整整三頁紙,她才引入正題。


    寫到第四頁時,楊秦一一辨認字跡在心中默讀。


    ‘先失九山,又三失裕城。吾長於邊疆,此地將士如兄,如今兄長頻頻戰死。吾父死於九山城,至今屍骨未寒……’


    楊秦驚覺,被他當做狗爬字的一筆一劃,猶如利刃,刺得人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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