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青起了個大早,為了防止自己再蓋那床潮濕的被子,太陽剛出來,她就卷起被子,踮腳艱難地放在晾衣杆上。


    找了根棍子,用力拍打被子。


    灰塵隨著一次次拍打,飄散在空氣裏。


    原主的爹被吵醒,驚喜道:“草啊,把你娘和我的被子也曬曬,天熱了要收起來了。”


    “爹你看我能抱得動?”


    白青覺得這是個後爹,小草的被子她都差點沒抱住,就更別提這夫婦二人的了。


    “你的能抱動,我們的怎麽就抱不動了?草啊,你學會偷懶了,不錯不錯。”


    這人倒是沒生氣,迴屋裏抱出個黑漆漆的被褥,鋪展的晾衣杆上,讓白青敲打。


    “輕點打,打壞了布就不能蓋了。”


    這床被褥比白青抱出來的薄了快一半,幾乎和床單差不多。這輩子能過冬?


    白青打量這位便宜爹沒有多少肉的手,暗道這位能抗得過冬天,怕不是全憑一口氣撐著。


    這位便宜爹叫什麽,她不知道。


    虎子也不知道。


    白青隻從阿苗口中得知她那個便宜娘是劉嬸,至於娘家姓劉,還是夫家就不知道了。


    這個村子叫狗娃村。


    白青沒忍住,停下拍被子的手。


    “爹,為什麽我們這裏叫狗娃村?”


    “賤名好養活。你的名字就是的,你想啊,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多頑強的草,名字夠賤,才能活得好。”


    “你虎子哥的名字就不好,太大氣,不好養。”


    “……”


    白青很好奇便宜爹的名字。


    可外麵來了人,將他給請了出去。看著模樣畢恭畢敬,也不知道是去幹什麽。


    拍完被子,白青趴在井邊提了一小桶水,洗幹淨臉和手,就乖乖坐在院子裏曬太陽。


    便宜娘叫她吃飯,她連忙跳起來,衝進廚房選了根蒸紅薯就要跑出去。


    “給我站住,這個才是你的,你手裏的是你爹的。”


    白青被捏住命運的後頸皮,艱難側頭,就見蒸籠上還躺著個成人兩個拳頭大小的紅薯。怕蒸不熟,甚至給劈成了兩半。


    被強行換了口糧,白青吭哧吭哧吃了一會兒,才吃了半個。


    “娘我吃不完。”這紅薯少說一斤多,原主的胃口吃不下這麽多。白青覺得還是自己之前拿的比較合適,吃完剛剛飽。


    “吃不完,喝口涼水繼續吃。”


    說著,便宜娘端起井水就要灌。


    白青連忙後退,笑話沒燒開的水,她可不敢喝。


    “等會兒餓了吃,紅薯不抗餓。別處去,給我迴屋。別讓虎子看到,他見了你就吃不到了。”


    “娘你吃?”


    白青實在吃不下。


    “娘不吃,阿苗說你這是營養不良,俺也不知道啥意思,她說反正多吃就行,要吃飽吃好。快吃!”


    白青捧著紅薯,不情願迴到髒兮兮的屋裏。


    沒過多久,後麵窗戶被敲響,她開門就見虎子抱著兩個毛茸茸,正一臉傻笑。


    “妹妹!兔子!吃!”


    還真捉到兔子了?這小孩還挺能耐。


    白青接過兔子其中一隻,把手裏一直拿著的紅薯遞給他。挺沉的,屋裏又太髒,她隻能自己拿著,總算找到個能解決掉的人,她很高興。


    “吃。”


    “給虎子?”虎子眼前一亮,也不伸手,就著白青的手,囫圇吞棗般幾口就將大半斤紅薯咽下肚。


    他要把另一隻兔子給白青,白青不要。


    虎子垂頭喪氣離開。


    便宜娘聽到動靜進來,虎子已經走了,見白青手裏沒紅薯,屋裏也沒,氣得差點拿起門後掃把。


    “你這喪門星,胳膊肘往外拐!”


    白青連忙把兔子湊過去。


    “換的,半個紅薯換一個兔子。”


    “這是小兔子,加起來肉都沒半斤。蠢!不知道問他要大的。”


    本來就隻有小兔子啊。


    白青覺得便宜娘強人所難。


    便宜爹迴來的時候,就見妻子女兒蹲在院子牆角的雜草堆裏,走過去才發現小兔子。


    “這兔子來的好,給我來殺了。兔尾巴做筆,皮勉強做個暖手的。肉拿來吃。”


    便宜爹磨刀霍霍向不知道滿月沒有的小兔子。


    “兔兔那麽可愛……養大了吃不好嗎?”


    這件事小孩子沒有發言權,到了中午,餐桌上多了個兔骨湯,一個炒兔肉。晾衣杆上還掛著剝得完整的兔子皮。


    白青死活不願意吃。


    “我不吃,這不是家裏養的。”


    “誰說不是,你忘了前年你養的兔子丟了?一公一母倆大白兔子,和這隻長得一模一樣。”


    便宜爹忽悠得白青差點信了。


    便宜娘嘴角的笑,讓白青明白,這一定是瞎編的。


    吃過飯,便宜爹割下兔尾巴,得意地向閨女展示自己的技藝。


    “孩她娘,去找阿苗要點牛皮膠,再讓虎子去山上砍竹子,要細細的,小拇指那樣細。”


    “就知道折騰人。”


    便宜娘脫下髒兮兮地圍裙,腳步輕巧地往外走,沒多久就用小木片托著花生米大小的牛皮膠迴來。


    “我這手藝,就是望京也沒幾個比得上的。”


    便宜爹得意極了。


    便宜娘冷哼一聲,不搭理他,扭著屁股去睡午覺。傍晚時候,虎子抱著一大捆拇指粗細的竹子,咣當一聲放下,話也沒說就跑了。


    “草啊,你是不是又給他吃東西了?他怕你娘打他,每次從你這裏吃到口東西,就這幅膽小模樣。”


    便宜爹嘴裏說著,手上動作卻是不停。


    手中絲線一轉一擰,便截斷一節竹子,將做好的筆頭塞進去。


    “這小子分不清好賴,你娘什麽時候打過他!”


    白青撇嘴,昨天就打了,狠狠一巴掌。


    正想著,腦袋被重重拍了下。


    “走給你爹我研墨。”


    家裏出了東西屋,後麵還有個小茅草房。周圍是矮矮的柵欄牆,之前虎子就是從柵欄牆走的。


    白青伸長脖子打量茅草房,她第一次見這樣簡陋的房屋,尤其是這茅草房歪歪扭扭,讓人覺得下一秒就會塌了。


    便宜爹從衣領裏掏出一枚鑰匙,小心翼翼開鎖。


    推開門,滿牆書籍映入眼簾。屋子正中,是個矮桌,筆墨紙硯齊備。桌子旁邊是個小壇子。


    便宜爹鋪展紙張,擺好東西,從墨盒裏小心翼翼取出一方墨遞給白青,又點了幾滴水在硯台心。


    “你先研磨,等墨好了,這膠也差不多可以,今天就寫一個字。”


    白青不知道行情,若是知道桌上任意一件東西,拿去城裏賣,都能換迴他們一家子幾十年的口糧,絕對會驚掉大牙。


    上好的硯,上好的墨。


    白青不懂,用力研磨。便宜爹隻能頻頻加水。


    過了小半時辰,墨池都盛滿了,便宜爹才按著眉心讓她停下。


    “今天爹教你寫名字。”


    說著,便宜爹用新做的兔毛筆飽沾墨汁,寫了個大大的‘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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