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繞八繞去了一處宅子，等出來時已經換了一身裝扮。
皂色短揭半臂穿在身上，一節破布綁頭發，暗九揣著戶籍和銅板，去街邊吃早飯，在城中閑逛起來。
城還是能出的，隻是比較嚴格。暗九一邊買東西，一邊看城門口的情況。
正午時分，憑著專門偽造的戶籍，他背著巨大行囊從安化門出城。
城外熙熙攘攘，客店驛站雲集，來往行人頗多。進出城有了限製後，城外倒是比以往喧嚷了許多。
暗九背著行囊悶頭行走，到了日落時分才在一處林子外停下腳步。天色暗下來，林中黑壓壓一片，連風都帶著幾分悶熱，仔細看能看到一枝樹幹上有人影半坐。
“蘇尚宮。”
暗九走到那棵樹下，仰頭聲音帶笑道：“老三被巡邏的人抓了。”
“無事，你現在走，七日內能迴來嗎？”
“到了便迴，是可以的。若要探查，恐怕要月餘時間。”
河北西路在京城西北方，往西北一直走就是邊陲，地域廣闊。走到邊陲和到河北西路邊緣地帶，要用的時間天差地別。
“就是去看看，也不定非要帶迴什麽消息來，隻是看看。”
對白青揣手坐在樹上，望著西北方，黑貓蹲坐在肩頭，不斷梳理尾巴毛發。她不指望暗衛會帶迴什麽消息，隻是想讓小白坐個順風車罷了。
暗九不明所以地望著陰影中看不清神色的人。
暗道這蘇尚宮果然奇怪。
“如此，我這就走。”暗九雙手抱拳，轉身要走，忽地又被叫住。
“帶著這個吧。”白青丟過去一個物件。
暗九接過，仔細打量後猛地睜大眼。
“這東西或許有用。”
“蘇尚宮這是護衛軍的牌子，可不需調令，直接調兵百人。這是哪來的？”難道蘇尚宮果然和林盛有一腿？陛下不是看重她嗎？
暗衛腦子有些亂。
白青倒是不知道這東西的用處，林盛當時隻說有用，沒說過有什麽用。
她隻當時個用來通行的牌子，沒想太多。
“偷的。往南走一裏地，拴著馬，你現在走。搜查的人要來了。”
暗九不再問，緊了緊行囊，迅速離開。
“小美開工了。”
白青跳下樹，從腰間掏出小冊子勾勒幾筆後選了個方向走去。
“宿主用修改地圖的方式擴大疆域是作弊行為，會被判定任務失敗。”
反派係統簡直操碎了心。
白青叼著筆，翻開一天來自己做的記錄，聞言反問：“支線任務，失敗有懲罰？”
聲音有些含糊，反派係統默默縮成一團，“巡邏的人過來了，宿主快走吧。”
她還是昨天那身裝扮，通體黑色，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攀上一棵樹，坐在高處樹幹上，白青任由那些巡邏探查的士兵路過。握筆的手倒是不停。她不習慣柔軟的毛筆，幹脆用布包住炭條用來勾畫。
一日時間，小本子已經畫了大半。
巡邏隊伍很快離開，白青再次下樹，朝前走去。
·
距離京城越遠，越是荒蕪，漸漸地有些村落已經空了。
白青牽著小毛驢，行走在鄉間小道上，不時在本子上記錄幾筆。十室九空，遍地墳塚。
這是她出宮的第五天，距離京城有三百裏，日月兼程兜兜轉轉，她走的並不算遠，看到的景象和京城的喧鬧已經不同。
“宿主，前麵房子裏有人。”
白青收起紙筆，解開綁在毛驢身後的水囊和布袋子，一路上她置辦了些東西，竹筐放在地上將布袋子裏的黃豆倒進去，又用陶碗裝水放在地上。
任由毛驢在原地嚼豆子，她推來了那戶人家的大門。
門是虛掩著的，剛進去就聽到哭聲，她快走幾步，看到了個和李石年紀差不多的小女孩趴在床邊正在痛哭。
“娘，你醒醒，你醒醒啊。”
她走過去，探了探床上人的脈搏，瘦骨嶙峋的身體還溫著，脈搏沒了跳動。
“她已經死了。”
那婦人已經是皮包骨模樣，整個人都痙攣著，看起來有些奇怪。肚子倒是鼓鼓囊囊，白青以為裏麵有孩子，摸了摸才發現肚腹堅硬，倒像是塊石頭。
“她怎麽死的？肚子裏的是裏弟弟妹妹？”
白青沒見過這種情況。
“娘說那東西能吃，她先吃了。”小女孩抽抽搭搭，指著床頭碗裏的東西，發狠似地把東西摔在地上。
窩窩頭大小的團子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下，有一個滾到白青腳邊，她撿起掰開剛想要仔細看，就被小女孩揮手打落。
“這東西有毒，不能吃！餓死也不能吃！”
她聲音尖銳刺耳，沙啞難聽。
白青看著被拍紅的手，皺眉看已經碎成幾塊的‘窩窩頭’，裏麵夾著些植物葉莖，看不出是什麽東西。
“宿主根據數據庫顯示，這東西是觀音土。那人肚子裏的不是孩子，是吃到肚子裏的觀音土膨脹，造成的肚腹腫脹堅硬如鐵。吃了觀音土的人，都是這樣死的。”
反派係統真扒拉出相關記載，白青對它刮目相看。小白的資料庫裏可沒有這些東西。
“這是一個反派手劄裏的記錄，他用這種方式懲罰背叛者。另外還有其他酷刑，林盛和那位反派大能比起來，不過是小弟。”
白青：“……”
這婦人究竟算是餓死還是撐死的，白青無法下定論。
她彎腰摸了摸小女孩的肚子，發現是柔軟的，還從她懷裏摸到半個發黴的饅頭，瞬間鬆了口氣。
小女孩怕人搶走吃食，連忙避開。這是她最後的口糧，她娘死活不肯吃的糧食。
不能給別人。
白青想著李石傳膳時一道道擺上桌的菜品，以及禦膳房大量丟棄的食物心情不太好。
她不太能準確形容自己的情緒，隻覺得嘲諷。
李石的夢想啊……
解開背囊丟給小女孩，白青轉身離開。這裏看過了要去下個地方。
小女孩抱著沉甸甸的布袋子，湊近嗅到了肉幹和餅子的氣味，猛地睜大眼，不可置信地看著漸行漸遠的背影。連滾帶爬追過去，噗通一聲抱住了白青的一條腿。
“周小蓮願為奴為婢，求恩公替我安葬娘親。”
白青低頭，周小蓮涕淚橫流。
“這年頭還有吃食的，都是富戶，恩公您就發發善心，小蓮這輩子給您當牛做馬，給您供奉生祠，求神仙保佑您長命百歲……”
這孩子不知道在哪裏聽來的這些話，說得倒是流利，句句聲嘶力竭，到最後隻剩下磕頭了。
明明看著和李石差不多年紀，她卻格外瘦弱，頭大眼大脖子小，本來是機靈的長相，這一哭看著就讓人覺得驚悚了。
這些話是李石說不出的。
這行為也是李石不會做的。
“起來。”
皂色短揭半臂穿在身上，一節破布綁頭發，暗九揣著戶籍和銅板，去街邊吃早飯，在城中閑逛起來。
城還是能出的，隻是比較嚴格。暗九一邊買東西，一邊看城門口的情況。
正午時分，憑著專門偽造的戶籍，他背著巨大行囊從安化門出城。
城外熙熙攘攘，客店驛站雲集，來往行人頗多。進出城有了限製後，城外倒是比以往喧嚷了許多。
暗九背著行囊悶頭行走，到了日落時分才在一處林子外停下腳步。天色暗下來，林中黑壓壓一片，連風都帶著幾分悶熱，仔細看能看到一枝樹幹上有人影半坐。
“蘇尚宮。”
暗九走到那棵樹下，仰頭聲音帶笑道：“老三被巡邏的人抓了。”
“無事，你現在走，七日內能迴來嗎？”
“到了便迴，是可以的。若要探查，恐怕要月餘時間。”
河北西路在京城西北方，往西北一直走就是邊陲，地域廣闊。走到邊陲和到河北西路邊緣地帶，要用的時間天差地別。
“就是去看看，也不定非要帶迴什麽消息來，隻是看看。”
對白青揣手坐在樹上，望著西北方，黑貓蹲坐在肩頭，不斷梳理尾巴毛發。她不指望暗衛會帶迴什麽消息，隻是想讓小白坐個順風車罷了。
暗九不明所以地望著陰影中看不清神色的人。
暗道這蘇尚宮果然奇怪。
“如此，我這就走。”暗九雙手抱拳，轉身要走，忽地又被叫住。
“帶著這個吧。”白青丟過去一個物件。
暗九接過，仔細打量後猛地睜大眼。
“這東西或許有用。”
“蘇尚宮這是護衛軍的牌子，可不需調令，直接調兵百人。這是哪來的？”難道蘇尚宮果然和林盛有一腿？陛下不是看重她嗎？
暗衛腦子有些亂。
白青倒是不知道這東西的用處，林盛當時隻說有用，沒說過有什麽用。
她隻當時個用來通行的牌子，沒想太多。
“偷的。往南走一裏地，拴著馬，你現在走。搜查的人要來了。”
暗九不再問，緊了緊行囊，迅速離開。
“小美開工了。”
白青跳下樹，從腰間掏出小冊子勾勒幾筆後選了個方向走去。
“宿主用修改地圖的方式擴大疆域是作弊行為，會被判定任務失敗。”
反派係統簡直操碎了心。
白青叼著筆，翻開一天來自己做的記錄，聞言反問：“支線任務，失敗有懲罰？”
聲音有些含糊，反派係統默默縮成一團，“巡邏的人過來了，宿主快走吧。”
她還是昨天那身裝扮，通體黑色，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攀上一棵樹，坐在高處樹幹上，白青任由那些巡邏探查的士兵路過。握筆的手倒是不停。她不習慣柔軟的毛筆，幹脆用布包住炭條用來勾畫。
一日時間，小本子已經畫了大半。
巡邏隊伍很快離開，白青再次下樹，朝前走去。
·
距離京城越遠，越是荒蕪，漸漸地有些村落已經空了。
白青牽著小毛驢，行走在鄉間小道上，不時在本子上記錄幾筆。十室九空，遍地墳塚。
這是她出宮的第五天，距離京城有三百裏，日月兼程兜兜轉轉，她走的並不算遠，看到的景象和京城的喧鬧已經不同。
“宿主，前麵房子裏有人。”
白青收起紙筆，解開綁在毛驢身後的水囊和布袋子，一路上她置辦了些東西，竹筐放在地上將布袋子裏的黃豆倒進去，又用陶碗裝水放在地上。
任由毛驢在原地嚼豆子，她推來了那戶人家的大門。
門是虛掩著的，剛進去就聽到哭聲，她快走幾步，看到了個和李石年紀差不多的小女孩趴在床邊正在痛哭。
“娘，你醒醒，你醒醒啊。”
她走過去，探了探床上人的脈搏，瘦骨嶙峋的身體還溫著，脈搏沒了跳動。
“她已經死了。”
那婦人已經是皮包骨模樣，整個人都痙攣著，看起來有些奇怪。肚子倒是鼓鼓囊囊，白青以為裏麵有孩子，摸了摸才發現肚腹堅硬，倒像是塊石頭。
“她怎麽死的？肚子裏的是裏弟弟妹妹？”
白青沒見過這種情況。
“娘說那東西能吃，她先吃了。”小女孩抽抽搭搭，指著床頭碗裏的東西，發狠似地把東西摔在地上。
窩窩頭大小的團子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下，有一個滾到白青腳邊，她撿起掰開剛想要仔細看，就被小女孩揮手打落。
“這東西有毒，不能吃！餓死也不能吃！”
她聲音尖銳刺耳，沙啞難聽。
白青看著被拍紅的手，皺眉看已經碎成幾塊的‘窩窩頭’，裏麵夾著些植物葉莖，看不出是什麽東西。
“宿主根據數據庫顯示，這東西是觀音土。那人肚子裏的不是孩子，是吃到肚子裏的觀音土膨脹，造成的肚腹腫脹堅硬如鐵。吃了觀音土的人，都是這樣死的。”
反派係統真扒拉出相關記載，白青對它刮目相看。小白的資料庫裏可沒有這些東西。
“這是一個反派手劄裏的記錄，他用這種方式懲罰背叛者。另外還有其他酷刑，林盛和那位反派大能比起來，不過是小弟。”
白青：“……”
這婦人究竟算是餓死還是撐死的，白青無法下定論。
她彎腰摸了摸小女孩的肚子，發現是柔軟的，還從她懷裏摸到半個發黴的饅頭，瞬間鬆了口氣。
小女孩怕人搶走吃食，連忙避開。這是她最後的口糧，她娘死活不肯吃的糧食。
不能給別人。
白青想著李石傳膳時一道道擺上桌的菜品，以及禦膳房大量丟棄的食物心情不太好。
她不太能準確形容自己的情緒，隻覺得嘲諷。
李石的夢想啊……
解開背囊丟給小女孩，白青轉身離開。這裏看過了要去下個地方。
小女孩抱著沉甸甸的布袋子，湊近嗅到了肉幹和餅子的氣味，猛地睜大眼，不可置信地看著漸行漸遠的背影。連滾帶爬追過去，噗通一聲抱住了白青的一條腿。
“周小蓮願為奴為婢，求恩公替我安葬娘親。”
白青低頭，周小蓮涕淚橫流。
“這年頭還有吃食的，都是富戶，恩公您就發發善心，小蓮這輩子給您當牛做馬，給您供奉生祠，求神仙保佑您長命百歲……”
這孩子不知道在哪裏聽來的這些話，說得倒是流利，句句聲嘶力竭，到最後隻剩下磕頭了。
明明看著和李石差不多年紀，她卻格外瘦弱，頭大眼大脖子小，本來是機靈的長相，這一哭看著就讓人覺得驚悚了。
這些話是李石說不出的。
這行為也是李石不會做的。
“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