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現在說什麽都已經晚了,在青龍走出去的那一刻,怪物軍團仿佛找到了一個可供攻擊目標,一齊朝他湧去,聲勢浩大得像馬上就要將他撕碎、吃幹抹淨一樣。他那羸弱的如同獻祭般的姿態深深地烙在我的眼中,朱雀聲嘶力竭的哭喊猶在耳畔,我猛然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麵。


    當鋪天蓋地的怪物席卷而來時,我們都喪失了與青龍一同麵對的勇氣,隻會躲在鬥室中苟且偷生,他勢單力薄一個人又憑什麽該為我們自己的性命負責呢?我為自己和在場的所有人感到羞愧!突然想起來魚玄機的那句詩:“十八萬人齊卸甲,舉國無一是男兒!”


    隻見青龍閃身直奔殿前王座而去,但是終究還是比那些四角蹬地的怪物晚了一步,有僵屍已經兇狠地咬住了他的衣角,想順勢把他掀進腳下密集的漩渦中,青龍憑借著自身驚人的定力苦苦支撐著,但任憑他怎麽掙紮都無法擺脫來自背後的束縛。在這緊要關頭,他索性出刀自斷玄色衣袖,怪物那頭力一泄瞬間往後跌迴了幾步,他剛好趁機脫身,但是他的腰、背、腹部整片整片光滑的肌膚都已經地裸露了出來。


    他一鼓作氣跳上王座,用力按下開關,石門終於哐當哐當緩緩落了下來。“青龍,快迴來!”我們一齊大叫。然而還沒等他靠近石門,身後的怪物就再次纏上了他,這次來得更加兇猛慘烈,因為青龍袒露這上半身,所以他的身上很快出現了幾道很深的大口子,血液像壞掉的水龍頭裏的水止不住地往外湧,瘋狂地刺激挑動著怪物們的神經和眼球,隻見它們異常興奮地朝青龍身上撲去,前仆後繼、滔滔不絕,一轉眼,青龍身上就已經掛滿了大大小小的骷髏,正拚命地榨取他身體裏的養分。


    怪物們爭先恐後地灌進了他的眼睛、鼻子,甚至是喉嚨,以至於之前他還可以不住地發出淒厲的叫聲,到後來就連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隻剩下臉上完全扭曲的表情,和喉管被堵住後的低沉的“咕嚕咕嚕”聲,他的眼珠被啃食地隻剩下一半,半張臉從頭皮的位置撕裂開來……我們驚恐萬分地捂住嘴巴,心痛到肝腸寸斷,感覺從自己的靈魂深處都發出了陣陣顫栗。


    石門一寸寸地往下移動著,慢慢地遮蔽住我們的視線,也緩緩地閉合上了青龍的生命之門,但是青龍依然沒有放棄,在這種情況下,仍舊將白虎的骨灰壇高高的舉在半空中,來最大限度地保護它不受怪物地襲擾,然後極其緩慢地朝石門方向挪動。


    我們看到了他的動作,仿佛在無邊的絕望中看到了一點點亮光,遂大聲給他加油鼓勁,我把匕首牢牢地卡在石門與地麵的空隙間,想要為他多爭取點時間,但由於石門的重力實在太大,匕首沒撐多久就嘭地一聲粉身碎骨了。


    就差幾步了,再遲就真的沒救了!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目光灼灼地盯著滿身血汙的青龍,心中拚命地為他加油鼓勁。大家在石門的另一側聲嘶力竭地呐喊,一秒、兩秒、三秒,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掉,終於還是來不及了……


    鋪天蓋地的怪物還在像潮水一樣一波一波湧上來,賣力地吮吸著他的血肉,在離石門還有半米的位置,青龍再也無力支撐了,轟然跪下,但他的手臂依然像雕塑一樣堅硬無比,高高擎著白虎的骨灰盒始終不曾放手,即使他的身體早已被撕咬得千瘡百孔。終於,一隻怪物順著他的手臂爬到了骨灰盒的位置,慢慢的,越來越多越來越多,最後“嘭”地一聲,骨灰盒在青龍的手上被絞得粉碎,粗細不一的骨灰沙礫混合著木屑從青龍被咬得殘破不堪的手指間紛紛揚揚地飄灑了下來,是否象征一切終將隨風而逝?


    青龍的臉正對著我們,我們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臉一點點失去生氣,所有人被一種難以言說的絕望和悲傷扼住了喉嚨,再也無法吐出一個字來。我看見青龍僵直地跪在那裏,嘴唇仿佛顫動囁嚅了一下,我猜他是在說什麽話吧,是對白虎說“對不起,沒保護好你”呢,還是對他說“我終於要去見你了”呢?,我猜,是後者吧。


    青龍的屍體緩緩傾倒,最後筆直地倒入了烏泱泱一大片怪物大軍中,“啪”地一聲濺起了四方煙塵,像極了一場盛大的葬禮。怪物依舊如同洪水猛獸般向前掠來,它們掀開青龍的屍體,肆意踐踏腳下的血肉骨骼,貪婪是它們最原始的欲望,也正是這個東西不斷驅使它們向前,興奮地朝著更多更新鮮更有食欲的養料——石門後的活人進發。我們來不及悲傷,就要迅速投入到下一場戰鬥中去了。


    石門與地之間的縫隙越變越小,我趴在地上朝外麵張望了一眼,匆匆一瞥間竟然發現有些許異樣,我再定睛一看,瞬間驚出了一身冷汗。在數量龐大的怪物大軍中,竟依稀混雜著幾條熟悉的身影:細長的身體、層疊的鱗片、還有身體兩側鼓著的畸形大包,不是怪蛇那又是什麽!


    我大叫一聲“媽呀!”,然後趕快喊他們來看,隻見怪物大軍中的的細蛇越來越多,好像是從地底源源不斷地鑽出來的一樣。我拿起望遠鏡透過被極度壓縮的空隙向外望去,視線好不容易穿過那一大片怪物的身體,終於找到了怪蛇的怪蛇的來源,竟然是從大殿裏那兩條毫不起眼的水道中來的!此時的小溪,水都已經漲得全都溢滿了出來,大有水漫金山、泛濫成災之勢。而怪蛇正是順著水流迴溯而來的,密密麻麻地從水中探出頭來……


    我再也不想多看外麵那驚悚的畫麵一眼了,於是疲倦地靠在石門上,隨手將望遠鏡扔在了一旁。抬頭看看眾人的表情,一個個麵如死灰如同活出殯一般,齊關洲那一夥自是不必說,還沉浸在濃重的失去青龍的悲痛中難以自拔;另一邊江月早就精神崩潰了,一直縮在江山懷中瑟瑟發抖;而老倪則像一個重症病人一般靠在石門上,臉色青白、嘴唇顫抖、豆大的汗珠在額頭上密集地滲出,不住地捶胸頓足、喃喃低語:“蛇又來啦,蛇又來啦……還有怪物,滿地都是滿地都是……我們活不成了,我們真的活不成了……”說著說著,就嗚嗚地掩麵哭了起來。


    我心想:老倪這麽大年紀了,還要遭這些罪,著實可憐!如今大家鬥誌早已渙散地不成樣子了,都如同喪家之犬一般乖乖夾起了尾巴,恐怕真的是在劫難逃了,不禁喟歎:天要亡我啊!


    此時,縫隙已經縮小得隻容得下半個手掌通過了,怪物大軍一轉眼就到了眼前,最前麵的骷髏把身體拚命地往門縫裏塞,我們驚慌地從地上彈了起來,手忙腳亂地拿起武器抵禦鑽進來的骷髏的攻擊,我發狠地把怪物砍成了好幾瓣,結果地上的殘體竟還在蠕動,我氣急,對著怪物的正中心又狠狠刺了一刀,刀尖處一些墨綠色的液體噴濺而出,怪物終於停止了蠕動。我望著黏在刀尖的少許液體,突然覺得十分疑惑,我又抬頭環顧四周,發現隻要斬殺過怪物的人,他們的武器的末端都會有些墨綠色的痕跡,而且他們也充滿疑惑地抬頭望著彼此。


    我們將石門裏的怪物基本消滅幹淨後,每個人都累得汗流浹背了,但依然警覺地盯著門縫,謹防怪物給我們來一個突然襲擊,好在石門總算閉合緊實了,門縫裏那些來不及撤退的骷髏就直接被鍘成了兩段,留在門裏的那一段好在不停抽動著,我趕緊上去補了一刀,這才死透了,屍體裏照例滲出來墨綠色的汁液。


    我靜靜地凝視著刀尖刺目的綠色,腦中又出現了之前過電的感覺,我緩緩閉上眼睛,腦海中那些孤立分散的點逐一連成了一條完整的線,我猛然一驚,我想我知道這是怎麽一迴事了。於是急忙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宣布自己的發現:“……這些屍骨陶俑,是被棺材裏的蟲子給附身了,所以一下子像全活過來了一樣。我猜那些僵死的蟲子一碰到空氣應該就全蘇醒過來了,繼而孵化蛻變成了蛾子,這些蛾子確實不能上活人的身,但是它們卻可以輕鬆地鑽進死人或者陶俑的身上,繼而控製它們的身體來攻擊我們活人,等我們死後,就成了它們新的器皿和溫床……”


    說到這裏,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難以想象我們要是被附身了會是怎樣一副悲慘的光景,我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後接著說道:“它們之所以持續攻擊我們,恐怕是因為死人身上的養分有限,它們需要不停地尋找新的宿主吸食足夠的養料才能存活下去。”我話音一落,周圍就傳來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事情的真相竟會是這個樣子是大家始料不及的。


    吳祿問我怎麽就確定這就是真相呢,我問他還記不記得我們倆對付大僵屍的時候,我砍了他好多刀他都沒死、火燒也沒有用,最後卻被尖刺加火攻一招斃命了?“最後劍拔出來還有點點墨色痕跡,與眼前的墨綠如出一轍,再聯想一下,棺材裏的蟲子的血可就是這個色兒啊!想來是在它提內的蟲子不止一隻,而且在它體內是活動的,所以我們很難徹底打死它們,我最後一擊竟能使大僵屍倒下,純屬運氣爆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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