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關洲思忖了一下,說道:“現在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逆向的那一條河流肯定連通著一個巨大的淡水湖;至於順向的那一條,極有可能是因為該地地形水係太過於複雜,以至於某些水段出現了迴流現象,所以這條水道又連著另一條隱蔽的水道……”


    就在大家還在糾結到底應該走哪條時,老天爺替我們做出了選擇:不知從哪裏吹來一陣風,我們順著風力,自然而然的就滑向了順流的那一條。


    眾人麵麵相覷,都有些不知所措地望著齊關洲,齊關洲一時也做不出什麽決斷來,隻好任由風把我們越送越遠。


    恰在此刻,鯛子和青魚在最前方異口同聲地喊到:“前麵有光!”眾人聽了都振奮了起來,一致認為我們選對了路,都奮力地向前劃去。


    因為此刻水漸漸變淺了,而且頭頂上的距離變寬了許多,所以現在我們可以較為自由地浮在水麵上了。齊關洲一下子扯掉縛在臉上的眼鏡麵罩,一口吐掉唿吸管,然後貪婪地猛吸了幾口清新的空氣,感慨到:“氧氣充足,空氣流通性真好!”


    這麽說來前麵就是出口了,好幾個人學著關洲的樣子扔掉了麵罩和眼鏡,大家紛紛心潮澎湃地向著前方的光亮遊去,前方的那一抹光亮,簡直就是指引我們前進的火炬!


    隨著距離的不斷拉近,前方那個小光點逐漸變成了一個不規則的發光體,青魚和鯛子一馬當先,歡天喜地地衝向那個不規則形。


    但意外也來得猝不及防,就在我們無限接近出口的時候,我們正前方的鯛子兩人突然不見蹤影了,沒錯,就是順著水流人給遊沒了!


    吳祿大喊一聲:“見鬼,不對勁啊!”我大驚失色,但現在想要迴撤已經太遲了,我們餘下的所有人,都被強勁的水力衝向了那片飄渺未知的光明。


    當我在空中玩自由落體的時候,我終於懂了青魚和鯛子為什麽會消失了,沒錯,那看似光明的出口背後,就是個陡峭萬分的懸崖!


    這是個幾乎成直角的陡崖,水從此處噴湧而出、一瀉千裏,形成了一個氣勢恢宏、蔚為壯觀的瀑布,我們幾個人就順著瀑布往下掉,想想這恐怖的人體加速度,最後還不得皮開肉綻,被碾成肉餅!


    在半空中我的心髒幾乎要驟停了,這時,我看見吳祿像一個千金重的秤砣似的從我身旁掠過,筆直飛速地向下砸去,耳畔唿嘯而過的風把他那句“操你媽的”吹得很遠很遠。


    但我此時卻怎麽也笑不出來了,我隻在想,有時候還真得信命,“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我們此時是進亦死、退亦死,人間真他娘的不值得啊~


    其實這些念頭都是轉瞬即逝的,待在我腦子裏沒超過兩秒鍾,我就要墜到底了。


    我們幾人如同仲夏夜裏的流星一般迅速劃過天際,生命也在迅速消弭著。在我真正的觸到地麵之前,傳來幾聲“嘭……嘭……”幾聲巨響震得我耳膜隱隱作痛,我心中明白,是他們已經遭難了。但是我卻無能為力,因為下一個就輪到我了。


    我下意識地猛閉上眼、死咬緊牙,在空中竭盡所能才輕微地調整了一下身體的走向,盡可能多的讓身體接觸地麵,隻有接觸麵積越大,在與地麵親密接觸的那一瞬間,才能盡可能多的分擔並緩和掉那致命的衝擊力。


    讓人最最畏懼的那一刻終於還是來了,我不敢相信就在在接觸地麵的那0.01秒,我的身體竟然發出了一聲山崩地裂的巨響,我的鼓膜被刺激得暫歇性失聰後,緊接著就是整個身體後部劇烈灼燒般直戳心窩的痛楚感,然而這種感覺大概隻持續了半秒鍾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無邊無際的麻痛,我清楚地感覺到我的骨頭斷了,但身體卻做不出任何應激動作……就這樣,我失去了意識,一頭暈了過去。


    不知又過了多久,我悠悠地醒來,顫顫巍巍地睜開眼睛,心想:這是到了哪裏?我是已經掛掉了嗎?


    但是隨之而來的渾身劇烈的疼痛告訴了我一個難以置信的事實:我竟然還活著!我特麽沒有被摔死!


    我身體的痛覺逐漸蘇醒過來,身底傳來的一陣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幾乎讓我痛唿出聲,身體隻要輕微挪動一下就疼得我齜牙咧嘴。


    我的眼睛逐漸適應了戶外熾烈的光線,目光慢慢由最開始的一片混沌變得清明起來,這時我才注意到了自己所處的環境:我竟然浮在水裏!而同我一起浮在水上的,不是吳祿關洲他們,還能是誰?


    這是個由瀑布和常年不斷的地下水供給而形成的天然湖泊,也正是這滿滿當當一湖水作為介質產生了巨大的緩衝效果,救了我們一命。大家橫七豎八地飄在湖上,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麽性命之虞。


    而我此時也顧不上滿身的傷痛了,現在滿腦子隻想的是:“感謝佛祖”、“感謝上帝”、“祖先顯靈,讓我撿迴來了一條命”……


    在水裏緩了好久好久之後,我終於提上來一口氣,以龜速極其緩慢地向岸的方向一點點摸索了過去。時間“啪嗒、啪嗒”地流過,而就是這短短幾十米的距離,我卻用了整整半個鍾頭,才如同一個被掀了殼兒的螃蟹一般,拚命掙紮著爬上了岸。


    我臉朝下趴在岸邊滑膩的苔蘚上麵,潮濕的泥土觸得我鼻子眼睛癢癢的,但我卻不敢動彈絲毫,因為整個後背還在火燒般灼痛著,五髒六腑仿佛被一隻巨手攪地七零八碎了。


    我用餘光瞟了瞟自己,渾身上下沒一塊好皮,全是大大小小的挫傷、擦傷、劃傷,紅腫……新傷覆蓋交疊著舊傷,有的傷口還在滲血,有的已經灌滿了膿血……昨天還是嶄新的潛水服今天就已經成了一堆沒用的破爛,勉勉強強寒酸地裹在身上遮蔽身體。


    我支起手肘,想依靠這種力量把自己的上半身抬起來,準備伸手把那個近在咫尺的背包裏的壓縮餅幹掏出來嚼嚼充饑,可沒想到,剛一抬手身體就發出了劇烈的悲鳴,導致我連這麽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


    不幸中的萬幸是我摔下來時沒有把脖子摔斷,因此我還能較為自如地運用自己的脖子。我左顧右盼,發現不遠的草地上似乎還伏著人,我眯起眼睛想看得更清楚,這才發現那不正是半蹲著的青龍,和毫無生氣躺在草叢裏的白虎。


    我盡力地朝青龍招手,發出聲響想引起他的注意,可是他對於我的求救信號完全置之不理,反而一直低頭喃喃自語著,哦,不對,更準確地說,應該是在和白虎說話。


    他用充滿愛憐的眼神打量著已經被泡得發白的白虎,悉心地用濕布擦拭著白虎的臉龐,另外,他還小心翼翼地為白虎處理著從上麵摔下來而造成的傷口,一如他活著時那樣,全然不顧自己的一身損傷。那一刻,仿佛周圍的一切外物都不存在似的,天地間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我看到這一幕,心中可以說是百味雜陳,既震驚悲惋,又覺得有些詭異恐懼。又幾次唿喊無果後,我低聲自言自語道:“這人算是徹底廢了!”


    我不知又在地上趴了多久,終於等到吳祿、關洲他們陸陸續續地爬上岸來了,我如同看到了救星般的使勁兒向他們招手,他們雖都傷得不輕,但好在都能動彈,最後都一瘸一拐地向我們這邊走來。


    吳祿一手捂著腰,一手耷拉在一邊,渾身濕漉漉的模樣活像一隻成了精的肮髒水鬼。他看我痛苦地趴在地上,急忙走近想把我扶起來,我趕緊拒絕了他,氣若遊絲般地同他說起我的情況:“我……好像癱了,動不了……!”


    吳祿的身體輕微地搖晃了一下,看得出來他真的挺緊張的,他直接單膝跪在我身旁,手攀上了我的後腰部按揉拿捏了兩下,我疼得直吸涼氣,眼淚差點就飆了出來。


    就在這時,我聽見吳祿長唿了一口氣,狀態略放鬆地對我說:“還好,骨頭沒斷,錯位了而已……沒斷就好辦了……”


    聽他的語氣,我感到了一種強烈的不祥之感,果然,他輕輕地將我抱起來,雙臂緊緊地箍在我腰部上下的位置,然後在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猛然一發力,三下五除二就把我的骨頭給掰正了,隻聽見骨頭發出清脆的一聲響,我殺豬般淒厲地哭嚎了起來,媽蛋,那可真是直擊靈魂深處的劇痛,那直衝天靈蓋的痛感讓我的靈魂都製止不住地在顫抖……我到底造了什麽孽,這樣的痛我一天之類要遭遇兩次!


    之後的大部分時間,我都在要暈不暈的恍惚間度過,直到湛藍的天幕上掛滿了璀璨的星星,我才開始嚐試清緩地站起來,往前走兩步,雖然還是能感受到細碎的鈍痛感,但是比起之前完全不能動彈要好太多了。


    我捂著背慢慢向著有火光的地方挪動,看見大家夥一個不落地圍在火堆邊,要麽在吃速食罐頭,要麽在處理自己身上的傷口,總之都是相對無言、沉默不語。確實,發生了這麽多事後,誰也沒有心情再多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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