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若相依終於再次睜開雙眼,柔和的晨光映入房間,他眯縫著眼艱難撐起身,若相依額頭的濕毛巾掉了下來,他扶著沉沉的腦袋搖了搖。


    “姍姍!”他醒來的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唿喚照顧自己的下人,蕭姍姍。


    姍姍慌慌張張的跑進來,手裏端著一盆水泡著毛巾,看到若相依醒了過來,她高興的跑過來扶他支起身子。“公子……”


    “我躺了多久了?”他那雙眼皮子還是懶懶得不肯睜大。


    “三天了。”姍姍幫他起床更衣。


    姍姍看他終於醒了過來,高興的說,“夫人和老爺都急壞了。太好了,公子終於醒了……”


    “我自己來吧。”若相依拿過外衣,他的語氣慵懶冷漠,姍姍一時間感到受到冷落一般,但想到有可能是若相依大病初愈,精神不佳,心裏也就平衡了些許。


    “額……恩。”姍姍後退一下。


    “姍姍,這段時間一直都是你照顧你嗎?”若相依一遍穿衣服,整理著裝,一邊問。


    “嗯,是的。不過小青姐也幫了很大的忙,因為我不定時會去找師父習武。所以……”


    “謝謝你。”若相依打斷她的話,很隨心的說出口。


    姍姍突然不知道怎麽迴他,她略略驚愕的看他,吊兒郎當的若相依突然這麽嚴肅?


    若相依又關心的問,“你今天還要去蘇府嗎?”


    姍姍搖搖頭,說,“不,不。公子今天大病初愈,我想……”


    “想去就去吧。”若相依跨步走向屋門,“我沒事的。姍姍你也有自己的路要走。不是嗎?”


    他走掉了。姍姍一個人愣愣的站在原地,望著若相依消失的地方。不解,不明白若相依為何要這麽冷淡,與其說是精神不佳,倒更像是在故意疏遠她。


    “什麽?!你要去參加科舉?!”本悠哉悠哉喝茶的若楓條件反射的從椅子上跳起來。


    若相依跪在堂下,一臉的決然。他決定要參加下一年的科舉,如今現在準備向父母辭行。


    若相依的學習成績並不出眾,腦子好使但一點都不上進,肚子裏還有一堆歪點子,整天和一群富家子弟鬼混在一起不好好讀書。這樣的兒子,若老爺本想著要留一筆資錢給兒子從商,遠離官場的爾虞我詐,活個逍遙自在。可如今若相依自己要去科舉?!這幾個意思啊?


    若老爺緩緩坐了下來,喝口茶水壓壓這突如其來的心跳。“相依啊,老爹知道你看不上這官場的套路。可你也不必如此整我,你要是去參加科舉。那可是頂著‘若尚書之子’的潛在名字去的。若是考得一塌糊塗,那可就……”


    “我決定去湖州,參加地方考試,然後以地方學子的身份來進京考試,不會玷汙爹的名聲。”若相依已經有了打算,他的臉上寫著開弓沒有迴頭箭的決意,平日裏那個若相依仿佛煙消雲散一般。


    還真上勁兒了!若老爺本想堵了若相依的嘴,可誰知他竟說出這等話!


    地方考試可就沒有任何熟人關係,那是實打實的憑自己本事兒了!若相依自己都如此說,這當爹的也沒什麽說的了,若楓上下仔細瞧自己平日裏“惡貫滿盈”的兒子。他那一身整齊的書生打扮,那副讀書人的氣質還真不是能裝出來的!


    若老爺認同的點點頭,“好!我兒既然有這份決心。我又怎好意思阻攔。可相依,我可醜話講在前頭,這科舉可是天下選才的大事。不是你想成,就能成得了的。”


    若相依鄭重的點頭,“孩兒知道!”


    “那就去試試吧。去外麵看看,見見世麵也是好事。”若老爺沒打算指望他考出什麽名堂。


    “是!父親!”若相依叩首。


    “臨行前,給你母親道個別吧。”若老爺從他身邊快步走了出去,留下那陣清風,依依不舍地在若相依耳邊徘徊。


    若相依迴到自己的屋子收拾行裝。剛進屋的他立在原地,環視屋子裏麵。姍姍果真去了蘇府,不在這裏。屋子裏已經被收拾得整整齊齊,伴隨他十多年的房間,現在要說拜拜了。他進了屋子,利索的開始收拾東西,必要的書籍和簡單衣物,文房四寶塞入考箱。一個年輕的書生背上沉沉的大書箱準備啟程了。


    若相依停住了,他將邁出屋子的時候,覺得有些事放不下。


    想到姍姍,他覺得這樣就走了實在有些不妥。若相依放下考箱,拿起筆來,開始寫信,他想了想,皺著眉頭不知道該寫些什麽,他坐在位置上,望了望窗子外的景色,揮筆寫下“有緣再見”四字。


    若相依到後院廂房告別母親,若夫人一聽若相依說科舉,驚訝得敢出來。“什麽?這太突然了!”


    若相依說,“是的。男兒誌在四方,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才是丈夫所為!”


    若夫人勸他說,“可你也不必遠走湖州啊。京城才多勢廣,你倘若有心,你爹爹會給你很多幫助的。”


    “那算什麽本事!靠著老爹的權勢和關係,就算得了狀元,我也不覺得自己有成就感!我要靠自己來博取功名!不想靠任何人。”若相依一聽到要靠他老爹就來勁兒了,說什麽也不要頂著“二代”的稱號進考場。


    若夫人想要留住兒子的心淡了。若相依這番話說出來,讓做娘的她感到兒子羽翼已經豐滿,他即將飛向遠方了,這若府雖大,卻已容不下他。


    “你既有這番心。我也沒什麽說的了。多帶些盤纏,路上不要拮據。有什麽事情就往家裏寫封信。還有啊,讓姍姍也跟著去吧,有人照顧你,會省很多麻煩事的。”


    “我不需要侍女。”若相依冷冷的迴應。夫人震一驚,姍姍和若相依關係不錯,何時突然風向突變?


    “我今天就準備啟程了。”若相依緊接著說。


    “怎麽這麽急?你大病初愈,身子骨還弱。又不要侍女跟著照顧,萬一……”


    “到了湖州,我會給家裏寫信的,母親大人請放心。”


    “相依!”


    若相依拿出來那封寫好的信,“還有這封信。麻煩母親轉交給姍姍。時辰不早了,我走了!”


    小青接過信。若相依轉身就走,毫無留念。


    “相依,小青。快,扶我追過去。”


    走到若府大門的若相依被幾個下人攔了下,家裏的下人們都不舍得公子遠走湖州。問長問短,唏噓不已。


    “相依!”若夫人被幾個侍女攙著追了過來。


    若相依迴頭,原本決心堅定的他露出了不舍。


    “相依啊。”夫人從小青手裏拿過一個包袱塞給若相依。“這是我縫的一些衣物。冬天冷,不要受了涼。湖州那裏不如京城這般方便,你要……”


    若相依聽著母親的嘮叨,眼睛裏麵的淚水打轉,那雙失去光明的眼睛裏滿滿的擔心和憂慮,那雙溫暖的手撫摸著若相依的雙手一遍又一遍,那嘮叨的嘴巴不斷地張和,那熟悉的聲音腦中迴蕩,無法忘懷……


    “到了那裏千萬不要和人起爭執,硬出頭。該忍的時候一定要忍……”她還沒說完。若相依突然撲進了她的懷裏。眼淚止不住的嘩嘩落下來。若夫人雙手撫著兒子的頭,身旁的傭人們都掩麵而涕。


    若夫人叮囑他說,“娘說的這些要記住嘍。要是受了什麽委屈,就迴家裏來!記住嘍,啊!”


    “嗯。”若相依袖子擦了擦紅紅的眼睛。“孩兒去了!”


    “去吧。”若相依跨出若府,若夫人和眾傭人翹首望著他遠去。


    學子離家趕考,百步迴頭望家鄉。那熟悉的若府越來越小,漸漸消失在視野之外……


    姍姍薄暮才迴到若府,府中一切都是平常無異,但總感覺這府中少了些什麽。待他走進若相依的屋子,照常去收拾他留下的“爛攤子”的時候,發現屋子裏整齊幹淨,簡直就像若相依沒有待過一般。


    沒有待過!?


    想起來若相依剛剛醒過來對自己說的那些話,那張臉……


    她突然明白了什麽,慌張的跑向外麵。


    在一個拐角,冒失的姍姍一下子撞到了小青。


    “你這麽慌張做什麽?”小青皺個臉,捂著鼻子踉蹌站定說。


    “公子,公子不見了!”姍姍握著小青的手激動的說。“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要趕緊找到他!”


    “姍姍,你不知道嗎?”看到滿世界急著找公子的姍姍,小青詫異。“若相依公子已經離開京城,去湖州準備科舉考試了。你是他的貼身丫鬟,我以為他早就告訴過你了呢。”


    “湖州?!”姍姍撒腿跑開,任憑小青如何叫都叫不住。跑出若府,跑到人群流動的京城街道。她唿唿喘氣的望著人流,那夕陽下的暮光在人群之中縹緲著。


    去往湖州。公子現在不知道已經啟程多久了!姍姍這刹那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麽蠢,她深深歎了口氣,她全身突然冒出來一種被遺棄的感覺,整個人失落下來,她轉身慢慢走迴若府。


    失落的姍姍搖搖晃晃出現在若府的大門前,小青正立在門口正等著她。


    “你呀。跑得可真快。夫人交代了。如果你迴來就去見她。若相依留了封信給你。”


    信?


    夫人講若相依那封所謂的書信經小青之手交給姍姍。她慢慢打開信,裏麵隻有四個字——


    “有緣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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