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二郎冷哼一聲。“公孫泊可不會擺這種搔頭弄姿的玩意兒,你要裝也得打聽得仔細點兒,她稱唿我可不會叫業稹,而是二郎。”


    她愣住了,立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楊業稹冷冷的說道,“還不打算摘下那張麵具?你不露臉的話,我不介意從你的屍體上摘下麵具看。”


    她咋舌了一下,很不情願的撕開偽裝,露出了本來的麵容。一張清秀的麵容顯出少不更事,一雙水靈的眼睛滿滿的幽怨瞪著他,這個姑娘咬著嘴唇,臉上帶著自己精心的偽裝這麽快被識破抱有很大的不甘心。


    這個姑娘是公孫泊的弟子,名字叫做嚴曉柔,不過她已經出了師門,而且和師父公孫泊的關係並不好。


    “你比你師父差多了。”楊業禛評價她的易容術說。


    “哼,別拿她和我比。”她擺弄一番頭發,提起她的師父,她並不怎麽高興。


    楊業稹說道,“那麽,嚴家的二小姐在這裏有何貴幹?我可記得請我這間屋子的人是公孫泊。”


    嚴曉柔哈哈的笑了,“被騙進這間屋子你還不知道啊?楊二當家可真是不怎麽小心呢。”


    “就你這樣的圈套還用得著小心?要挖陷阱你至少再用心一些。”


    “我是來送話的。”她手指卷著一縷頭發,擺出心不在焉的樣子來補充自己落差的氣勢。“當年殺害二當家的父親,前大內使主管馮坤的情報。二當家想必有興趣吧?”


    “聽你的意思……嚴家已經投了雙龍會?”楊業禛一語中的道破她語氣中的深意。


    嚴曉柔微微驚愕,沒想到自己口語中的不經意字眼會被這男人察覺,她裝作麵不改色的鎮定。“你可以這麽理解。不過二當家竟能在毫不相幹的對話中看出此等端倪,果然了得。”


    “既然嚴家屬雙龍會,為何還會告知我馮坤的消息?有何圖謀。”


    “圖謀不敢,隻是幫主說了,這是他未到攬月樓的歉意,未能和楊當家交手的遺憾所彌補。馮坤如今就躲在長安城中,知道他藏身地方得,是當今戶部尚書——若楓。”


    彭戰想借刀殺人?還是另有圖謀?他為什麽要幫我打聽此番消息,用心何在?雙龍會有嚴家助力,此後會更加壯大,這個女人能布下此局絕非一己之力,總之此事得從長計議……


    “彭戰告訴我這麽重要的消息,我怎麽感謝他?”楊業禛說。


    “豈敢。彭幫主可是誠心得很呢!馮坤殺人無數已是武林公敵,誅殺此人怎能少得了楊二當家呢?”


    “哼。還有別的事嗎?”


    “僅此一件。”


    楊業稹轉身走人,“告辭。”


    嘭的一聲甩門走人,亮堂堂的大殿裏隻剩下嚴曉柔一個人,她輕蔑的嘴角收斂變作了咬牙。她本想威懾楊業禛一番,誰知最後卻被他這樣看不起。


    這個楊二郎,還是那副完全不把人放在眼裏的自大!


    樓下大廳,幾個舞女走過天狼門這邊,“哎。怎麽不見楊二當家?”


    “哦,二當家他……”


    “哎,算了。這是我家樓主給的擂台贈品,還望各位轉交。”兩個舞女打開捧著的盒子,是一塊精致的玉佩,貴重至極。


    舞女介紹說,“這玉可是雲南所產,極為稀有……”


    天狼門屬下感覺不對勁,如果這幾位是來送禮品,那剛剛的那位……


    不好,當家的有危險!


    “那麽,玉佩送到。我等退下了。”在一番禮儀的寒暄以後,眾舞女才告辭退下,天狼門立即全部動身,要上樓找人,天狼門冷煞的氣息移動,引來了幾乎所有人的目光。


    “堂主……”一位雙龍會弟兄湊到熊馳耳邊,請求弟兄們跟上去,熊馳打住了他的想法。


    “幫主說了,今夜不動。”熊馳幹了一碗酒,任憑天狼門的人從自己眼皮子底下上樓。


    這前腳踏上樓梯,眾人就抬頭看到了楊業稹下樓來。


    “二當家!”天狼門高手拱手行軍禮,宛如下屬見到長官一樣的。


    楊業稹說道,“走吧,我們得離開了。”


    天狼門眾人你瞧我,我瞧你,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二當家剛下樓,熊馳便端著兩杯酒擋在他麵前。


    熊馳憨笑說,“二當家賞光,擂台之上的比試,熊某拜服!”


    兩個人立在樓梯口,熊馳一聲服,一鞠躬。大廳鴉雀無聲。


    天狼門和雙龍會的弟兄立即湊到各自老大身後,一時間氣氛冷到極點。


    “哪裏。熊堂主武藝也是相當了得呢!”楊業稹接過酒杯,兩個人哈哈大笑起來,大廳裏氣氛頓時又恢複了熱鬧。


    兩個人碰杯喝酒。楊業稹低聲說:“這也是彭戰的意思吧?”


    熊馳先是一驚,而後牽強的笑了,“二當家見諒,熊馳一個粗人,還望海涵。”


    “罷了。還望熊堂主轉告你家幫主,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才是真英雄。”


    交還酒杯,楊二郎帶著眾人離開了。


    深夜,天狼門幾十名高手埋伏在若府附近的巷子裏,楊業稹出現在巷子尾端。


    “二當家!要殺進去逼問嗎?”


    他走到人群之端,望著還亮著燈籠的若府後門。


    “那家的棗糕超好吃的,怎麽樣?沒騙你吧?”街子上傳來清晰的談論聲音,是姍姍的聲線,她細小的尖銳的女人聲音,很容易在安靜的巷子裏傳蕩。


    攬月樓酒散之後,若相依拉著牧歌迴若府,多年闊別,牧歌也想迴來看望若夫人一番。兩個女孩走在前麵吃著棗糕,大聲的放笑。後麵若相依食指頂著下巴,臉色憂鬱。


    這麽晚了,不會娘親還惦記著禁閉的事吧?他心裏盤算著靠著牧歌躲過禁閉,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三個人有說有笑的進了門,吱呀的關門聲後,街上靜的有點可怕。


    “二當家!”天狼門的弟兄著急的催促。


    楊業稹伸手打住。


    西夜牧歌為何會在若府?剛才的少年定是若府的公子了,她怎麽會和若府走如此親近關係?


    “行動取消。”他最後說道。


    “二當家?”眾人不解,招唿弟兄們來的時候還是兇神惡煞的報仇模樣,現在突然又反悔了?


    楊業稹說道,“真打起來,那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行當,不劃算。況且這出戲是彭戰搭的台,誰知道在台上唱戲會出什麽事?”


    “那,現在該怎麽辦?”


    “不動。彭戰不動,我們就不動。無論如何,天狼門不能在京城栽在彭戰手裏,撤。”


    一陣稀稀落落的聲音,藏匿在巷子裏的天狼門眾人瞬間散盡了,空巷之中迴蕩著瀟瀟的風聲。


    闊別多年,又來到了曾經的院子,這裏還是那個樣子,一點也沒變。牧歌望著南廂房,心裏百般滋味。


    已經十多年了吧?十幾年呢?今年牧歌年紀二十二,她剛剛被送到這兒的時候,隻有十歲。那時候的若相依,還是一個三歲的娃娃呢。


    靠西邊的那個不大的屋子是她的房子,深夜還亮著燈,小青在屋外站著,她等待迎接著這間小屋子主人的迴歸。


    “青姐!”看清女子的容顏,牧歌快步走過來和她擁抱。


    抱了好久,小青才說道,“夫人知道你會迴來,房間已經給你收拾好了。”


    牧歌擔心的問起若夫人,“若夫人她……”


    小青微微笑笑說,“夫人已經睡下了。你要看她,等明天吧。”


    牧歌本擔心自己的到來攪擾到若家,但若家絲毫沒有大動靜,反而安靜如平常。這倒是讓她更加的安了一份心。


    “那個……既然牧歌姐的屋子收拾好了,我看我就迴去睡覺了。”若相依拉著姍姍朝自己的臥房方向走,可後麵小青發話了:


    “夫人交代了,公子如果迴來了,就睡南廂房的黑屋子。姍姍,牧歌屋子裏有地鋪,你負責給公子鋪好。”


    “是。”姍姍鞠躬,怯怯的小步走進屋子裏去收拾。


    若相依尷尬的咧了嘴角。“小青姐,你看。都這麽晚了,姍姍都跑了一天,我也累得要死的,睡地上會感冒的。”


    小青則一副公事要公辦的樣子,“公子不用擔心,到時候會有大夫開藥醫治。而且啊,是用最苦的那種藥草。”


    若相依感覺脊背發涼一陣寒冷。


    “如果公子有什麽意見呢,可以跟夫人說。”她擺出一副“這都是夫人意思”姿態。


    剛剛還說娘親睡了,難道我能把她叫醒說不想睡禁閉?老爹還不把我吊樹上啊?!


    “哼!睡就睡!不就是著涼嘛!”若相依擰著脾氣,走向黑屋子。


    牧歌和小青都噗嗤的笑了,“他還是調皮搗蛋大王啊。”


    “對啊,你可不知道。他一個月可以被關三次禁閉。老爺幾乎每一個星期都能收到別人家的投遞信呢!他還有了個外號,叫什麽白狐!對,京城白狐。哎,夫人就是心太好了,把這混小子寵成這樣。”


    “公子他有這麽孬的嗎?”抱著被褥的姍姍走出來,聽到小青正在談論若相依,插上一句話。


    “哦,牧歌。我給你介紹一下。”小青伸手引鑒,“這位姑娘是剛進府的侍女,名字叫姍姍。”


    “相依的貼身侍女,他很喜歡呢。”牧歌補充說。


    “沒……沒有的事!”姍姍突然臉紅起來了,語無倫次的辯解說。


    小青說道,“姍姍,快把褥子給公子拿過去吧,我看剛才的脾氣,你晚了他可能要扭著睡地板了!”


    姍姍哦了一聲,趕緊過去了。


    “多年不見,你還是那個樣子。”


    “多年不見,你已經是江湖大俠了。”


    蛐蛐的聲音漸漸淹沒了兩個的談話,黑色得夜空隻有一輪明月努力照亮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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