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秀記得原書中女主有三個分別叫“招娣”、“盼娣”、“帶娣”的女兒。


    先不說這槽點滿滿的名字,但除了剛出生沒幾天,還是個嬰兒的老三之外,其他兩人她是一個都沒見著。


    偏柳娘一見自己就死活鬧著求自己休了她,以免自己真的把她刺激出什麽好歹來,現在田秀可是盡量躲著她走,也就沒辦法再問她那兩個孩子的下落。


    不過這喬家這麽大,人又這麽多,自己隨便找一個問問應該也沒什麽問題。


    結果將身邊伺候人問了一圈,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尤其是他們都一臉認真和疑惑,倒像是真的忘了府中還有這麽兩個人似的,瞧著並不是故意要撒謊的樣子。


    田秀瞧著心頭火起:這個家到底是有多重男輕女?主人是這樣,連仆人都是群看顏色行事的,有樣學樣,連兩個孩子都照顧不好,這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見老太太動了怒,眾人終於明白自己闖了大禍,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老太太明明一向對這兩個孫女不喜,卻又為何突然有了興趣,但他們總算是在田秀發飆之前把人給找了迴來。


    等田秀見到兩個人的時候,隻見大的那個不過五六歲,小的那個也是隻有兩三歲的樣子,但都是個子小小,下巴尖尖,一副營養不良,睜著一雙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又緊張的看著自己。


    田秀一瞧,心疼的不得了,忙讓人去帶些吃的來,然後衝她們招手道:“愣在那裏做什麽,快到奶奶這來,奶奶這裏給你們準備了點心,快來吃!”


    小的那個,應該是叫盼娣的妹妹,年紀小,還不懂事,本來揪著姐姐的衣角躲在她身後,一聽有好吃的立馬眼睛一亮,啪嗒啪嗒的就要走過來。


    但關鍵時刻卻被姐姐招娣及時拉住了。


    田秀張開準備迎接小姑娘的手還僵在那裏,姐姐卻已經拉著有些不情願的妹妹規規矩矩的跪了下來,衝著自己拜了拜,細聲細氣認真道:“給老太太請安,謝老太太恩典,但我們已經吃過東西了,有勞您惦記著。”


    “不過因為我們還有事沒做完,您要是沒有其他吩咐,我們能不能先退下去把事情做完呢?”


    她低眉垂首,恭敬又和順的樣子,既不像是和自己的奶奶說話,也不像是主人家的千金小姐,反而像是個做苦力的丫頭一般。


    田秀奇道:“什麽事還要勞你們去做,這滿府的下人都是擺設不成?”


    她眼尖的看到之前帶她們進來的一個胖媽媽臉色一變,悄悄嗯哼了一聲,於是姐姐抿了抿唇,道:“不是的,娘親曾教育我們說:‘姑娘家要勤勉多勞,不可怠惰、偷懶奸滑,不然以後沒人會喜歡。’所以我們現在正在和任媽媽學習做家務。”


    剛才自己瞥到的那個老婆子聞言,立馬撲過來,跪在自己腳下,戰戰兢兢道:“迴老太太,確實是如此,奴婢隻是教小姐們一些家務,卻也不敢累著小姐們,一些髒活累活還是奴婢們自己來的。”


    田秀不言,沉吟了一會,又重新舉著手中的點心衝著妹妹招了招手,小丫頭早就露出一副饞相,禁不得她如此誘惑,趁著姐姐一個不注意就撲了過來,拿起點心先塞了嘴裏再說!


    “盼娣!”姐姐驚得叫了一句,跟著要撲過來,卻被一旁的任媽媽一把摁住,她擔心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帶著哭腔哀求道:“老太太息怒,我妹妹還小,不懂事,若是衝撞了您,請您莫要怪她,要罰就罰我吧!”


    她嚇得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起來,然而想像中的懲罰沒有來,反而鼻尖嗅到一股香甜的氣味。


    她抬起頭,隻見剛才高高在上,被所有人都敬畏的老太太卻半蹲在自己麵前,手中拿著點心,笑的慈祥又溫柔道:“瞧著可憐見得,我誰都不罰,你也過來一起吃點心可好?”


    她看了一眼已經吃得滿嘴,臉上都是糕點屑的妹妹,那東西好像真的很好吃的樣子。


    本來還不覺得,但瞧著妹妹吃的香甜,自己鼻子還聞到這麽好聞的味道,她再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眼睛更像是黏在了上麵,一點都挪不開。


    田秀輕笑一聲,這次再沒多問,拉著小姑娘起身,旁邊有丫頭遞來濕帕子,她仔細幫著小姑娘擦了手,然後挑了一塊最好看的點心放到她手裏,“吃吧。”


    察覺到小姑娘還有些忌憚的看了任媽媽一眼,田秀輕笑一聲,一邊將點心喂到她嘴邊,一邊道:“我是你的奶奶,你是我的孫女,也就是這個家的主人,在這個家裏,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所有人都得聽你的話,要是有人敢違背,自是按家法處置。有我在,沒人能欺負到你頭上去!”


    她意有所指的話,眼神輕飄飄的落到還跪在地上的任媽媽身上,卻像是千斤重壓在她身上一般。


    她哪裏還不懂得這話分明就是衝著自己來的,嚇的跪在地上哀求道:“老太太明鑒,奴婢真的從未苛待過兩位大小姐,就是借奴婢十個、百個膽子奴婢也不敢呀。”


    “苛待?你若當真敢如此,我現在就交了人伢子,把你這老貨發賣,攆出府去!”田秀冷哼一聲,“真當我看不出你們這點把戲,一個個見風使舵的勢利眼,府上的主子們不過一點疏忽,可就讓你們逮著了機會,兩個加起來都不到十歲的孩子,隻是罵上幾句就已經很過分了,你倒是說說,你還要個怎麽苛待法?”


    “老太太!老太太冤枉啊,不信您問兩位小姐,我們真的不敢啊!”


    “你還不承認?隻當讓兩個小孩子替你們瞞了就當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了嗎?但你瞧瞧她們的手,便知你平日裏是如何役使她們,隻是這一條,你就該罰!”


    兩個小姑娘明顯就是被人收拾好了才被送到自己這裏的,隻是到底過於匆忙,一些細節上還是顧及不到,不說她們兩個的手,明明這般小的年紀,卻糙的和樹枝一般;就是這身上的衣服,雖然瞧著幹淨,布料也華貴,卻是緊緊縮縮,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了,一看就是情急之下找了以前的衣服來對付的。


    “哼,你們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證據確鑿,還有什麽好說的,把她帶下去,按家法處置!”


    田秀大手一揮,沒管還在求饒的任媽媽,眼見著其他人都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對這兩小姐妹也都收起了輕視之心,想來以後再不會有人敢欺負她們兩個,她便招招手,讓他們都退下。


    因為這麽一遭,妹妹沒心沒肺的還什麽都不懂,但是姐姐似乎已經判定她是可以信任的,又見周圍沒有別人在,也就沒有剛才那麽拘謹,此時疑惑道:“老太太......”


    “你叫我奶奶就成。”田秀及時指正,然後一臉期待的看著她。“乖,叫一聲來聽聽?”


    “......奶奶”小姑娘嘴唇動了動,似是極為艱難的樣子,但到底還是說了出來。


    “哎!”田秀高興的應了,“是有什麽事要問奶奶嗎?”


    有了第一次開口,後麵的就簡單多了,於是小姑娘見她並未不愉,便接著問道:“奶奶為何要罰任媽媽?”


    在小姑娘眼裏,這個任媽媽雖然平時嚴厲了一點,也總會罵她們,給她們做不完的活,但是隻要好好完成了就有吃的,起碼比其他欺負自己的人還要好一點。


    而且她平常就和下人們在一起,也從未覺得這有什麽不對的,所以她不知道任媽媽所作所為已是大不敬,怎麽也想不通,又怕自己以後也會犯同樣的錯誤。


    若是受罰,還連累妹妹就不好了,所以還是要問清楚,避免受罰才行。


    聞言田秀心裏的火又冒了出來,可是就連她都不知道這火該向誰去撒。


    是欺負人的任媽媽?她已經被罰了;是生而不養的爹娘?男主現在在外麵出差,自己都逮不著他的人影,而女主又是那副樣子,自己現在對她可謂是捧在手心都怕摔了,哪敢真的去找她算賬?


    這算來算去,最後還是落在了自己頭上,田秀無奈的歎了口氣,十分熟練的背起原主留下的黑鍋,想了想,對小姑娘道:“這些事情以後不用你去操心,有我在誰也欺負不了你。還有你以後也不用再迴以前的地方,就留在我身邊好了,我會親自教導你們的。”


    “教導什麽?是掃地做飯嗎?”一旁終於吃的肚子都圓圓的妹妹高興的叫道,“那我全都會!”


    “哇,那你好棒棒哦!”田秀並沒有直接反駁她,而是先誇獎了她們。


    又見小丫頭把自己的臉頰撐得圓圓的,像極了一隻貪吃的鬆鼠,憨態可掬,於是忍不住把人抱起來放在膝頭。


    一轉頭,正好捕捉到忍不住對妹妹露出豔羨的姐姐,雖然她很快恢複正常,但田秀還是對她招招手。


    這人不是有兩個膝蓋嗎?一起來就是!


    於是她‘左擁右抱’,認真的對著兩姐妹道:“雖然掃地做飯這些事情也很重要,不過那些你們隻要略懂,不至於長大了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慌了手腳就好,但最重要的還是要學文識字,讀書明理才是。”


    妹妹依然是一臉懵懂,可姐姐猶豫了下,道:“但我曾聽娘說過‘女子無才便是德’,這話的意思是不是我們不應該讀書才是好的嗎?”


    “放屁!”田秀氣的沒忍住罵了一句,見兩個小姑娘嚇了一跳,一臉驚呆的看著自己,她老臉一紅,輕咳一聲,“那個是髒話,你們不要學哈。”


    “咳,咱們繼續說正事。”


    “聽奶奶的話,你們切不可胡亂信這些什麽‘女子無才便是德’和‘女子出嫁從夫’這一類的話,那不過都是一幫酸秀才,臭男人說出的謊話騙人的!”


    “女子怎麽了?女子照樣可以建功立業,也照樣可以青史留名,甚至可以比一些男人做得更好!”


    “以前是我們沒有機會,但是現在有我在,我絕對不會委屈了你們,別人家男孩子有的,我們家女孩也要有,就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女孩有人疼!”


    招娣眼睛亮晶晶的看著田秀,她心裏暖洋洋的,是比看到娘,和妹妹在一起玩時感覺到的更加炙熱的溫度,她不知到這是什麽,但是即使在很久很久的將來,每每想起自己的祖母,想起此時此刻她說的話,胸口依然會燃起同樣的溫度,就好像有團火,從不曾熄滅一般,讓她在人生這條漫長的道路,一直激勵著她勇敢前進,從未想過後退。


    而現在她隻覺的自己心裏軟軟的,忍不住悄悄的將頭靠在田秀的懷裏,像是卸掉一直以來都壓在身上的重擔一般,長長鬆了一口氣。


    自那以後兩姐妹就一直養在田秀身邊,全府上下,無一敢反對。


    畢竟大太太一向不管事,三太太還在養身子,盼著再生兒子,連剛出生的三姑娘都顧不上,更別說本來就不親近的兩個女兒;而一向最愛吵鬧的二太太最近不知是怎麽了,像是被什麽東西嚇到了似的,突然轉了性縮在屋裏閉門不出。


    幾位主子都不說話,他們做下人的就更不敢開口了。


    於是田秀高高興興的開始準備給兩個小姑娘上學事情,但忽然想起她們連個大名都沒有,隻有那兩個一聽就讓人心頭火起的名字,她一拍腦門,立馬決定趕緊起個大名才是正經!


    一般給孩子起名是十分慎重的事情,像他們這樣的大家族,一般是要卜卦測吉,再請家中德高望重的長輩挑選,最後放在神前供奉幾日才能真正的定下來。


    當然以上那套繁冗的過程隻限男孩,女孩嘛,隨便起個賤名,好養活就是了。


    田秀雖然重視兩個小姑娘,但也十分討厭那些麻煩的繁文縟節,於是在某個天氣晴朗的早晨,她把兩個小姑娘叫到跟前,鄭重道:“再過幾天你們就要上學了,也該起個大名了,我這裏特地備了幾個,你們看看喜歡哪一個?”


    她之前準備了許多,但考慮到小孩子的性子和文化程度,便把那些拗口又不常見的名字剔了去,再想想符合這個年代審美,於是就隻剩下些鳳啊、花啊之類的名字。


    “怎樣,選出來了嗎?”她問著看起來比較靠譜的姐姐,小姑娘一臉認真和糾結,最後指了指其中一個“珍珠”的名字問道:“奶奶,這兩個字怎麽念?又是什麽意思?”


    田秀看了一眼,轉而又拿出兩個“寶珠”和“明珠”的名字來,耐心的一一讀給她們聽後,解釋道:“這三個名字合起來,意思就是你們三姐妹就是我們喬府的千金,是奶奶的掌上明珠,最珍貴的寶物!”


    “哇,這個名字好,聽起來就很好吃的樣子,那姐姐,我們就要這個名字好不好?”妹妹不愧是個饞貓,即使和她說明了此珠非彼豬,最後她還是這麽叫嚷著,於是姐姐便也點點頭,“好,那奶奶,我們就要這個名字了。”


    從此,喬家三姐妹就確定名字為:喬珍珠,喬寶珠和喬明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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