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淩在看到城牆上的人時臉色就青一陣白一陣的變化不停,而白慕冰似乎還猶嫌不夠似的,喊道:“哦,對了,為了能夠讓你做出更加明智的選擇,免得事後後悔,朕不得不先提醒你一句,林美人已經有了你的孩子,所以骨肉親情和江山權利,你到底會選哪一個呢?”


    而本來還在掙紮的林景聞僵硬的轉過頭,一臉震驚的看著他,“你......竟然知道?!”


    “恩?”白慕冰轉過頭,似乎不明白她為何會如此驚訝,“這個宮中還有什麽是朕不知道的嗎?”


    正在一旁看戲的田秀忽然身子一僵,明明他是在迴答林景,可不知為何竟有種對方是在警告自己的感覺,她小心的看了一眼白慕冰,但見他專心的看著城牆下,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自己,她這才鬆了一口氣。


    而這麽一打擾,白慕淩早就已經做出了選擇,不出意外的,他既然是以清君側的名義起義,自然不能承認勾搭有夫之婦,還珠胎暗結這樣的汙名,所以不僅咬緊了牙關死不承認,還反咬一口說是他派林美人勾引自己,此時說出來就是為了汙蔑自己,擾亂軍心!


    “這一被發現就甩鍋給朕的習慣還真是從小就熟練得很。”白慕冰無趣的撇撇嘴,“看來在你和權利之間,他選擇了後者,是朕贏了。”


    “那你呢,你有什麽資格嘲諷他?”不知是不是受了刺激,發髻淩亂,被風吹的滿臉都是頭發,隻露出一雙紅眼睛死死望過來的林景就像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一樣恐怖,她刻薄的道:“反正在你們男人眼裏,我們女人都是附庸,唿之即來揮之即去,換做是你也一樣!”


    “不是哦。”白慕冰忽然很認真的反駁,“若換做是貴妃的話,朕打從一開始就絕不會讓她有機會嫁給別人,更不會讓她置於如此險地,說到底,要是真愛的話,怎會舍得留她獨自一人?”


    林景被堵得一梗,更加氣恨的尖叫道:“不過是嘴上說的漂亮,上輩子你不還是照樣為了權利殺了她,還找了一皇宮和她一模一樣的女人,你真是讓人惡心,可憐蟲!”


    她像個潑婦一樣用自以為最惡毒的話咒罵著這個男人,可心間卻像是被人潑了醋,酸氣不停往外冒,尤其是在他低頭想了一會,竟然很認真的點頭讚同道:“確實,竟然會放棄自己心愛的女人,那樣的男人絕對是世間絕無僅有的最可憐的笨蛋。”


    他又笑了下,眼中帶著溫柔和慶幸。“幸好朕不是。”


    那一刻,林景深刻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都被瘋狂的嫉妒腐蝕爛掉,因為她終於不得不承認,即使這個男人有著和上一世皇帝一模一樣的臉,可他們兩個人真的不一樣,那個即使在最親密的時候眼中冷清像結了一層冰,將自己藏起來讓人摸不透心思的帝王,是絕對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也正是如此,她才更加不甘心!


    憑什麽,憑什麽兩世自己都是這樣的下場,都怪那個女人,她就是個妖精!是生是死都來阻礙自己,那就讓她永遠都不存在好了!


    皇城下,平叛已經到了尾聲,白慕淩的軍隊本就軍心鬆散,這邊最重要的林景還刺殺皇帝不成,又被白慕冰挑撥幾句,他們自己就先開始內訌了,再加上久經沙場的霍子瑜手下個個都是精兵健將,所以他們的失敗根本就是預料之中的事。


    皇城上,白慕冰看著一烏甲小將一槍將白慕淩挑翻在地,對上對方不甘心望過來的眼神,他麵無表情,就連聲音都無甚起伏,就好像在陳述一件最平常不過的事情卻更讓人心寒膽顫。


    “傳朕令,將淩王等叛賊全部收押,查清楚他們可還有其他同黨,一起依法處置,決不輕饒!”


    至此,這場叛亂來得快,去的也快,賊首已經伏誅,就連林景都被人從城牆上撈了上來,哪怕是她嘴裏依然在叫罵:“霍悅,你這個狐狸精,你以為你真的贏了嗎?你休想,我才是,下輩子,下輩子我絕對不會放過你!”但所有人都隻當她是敗犬亂吼,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於是在變故又一次發生的時候,所有人都沒有料到。


    “小心!”


    霍悅隻來得及看見正朝自己走來的白慕冰忽然臉色一變,眼中又急又痛,是自己從未見過的模樣,下一瞬他整個人都朝自己撲了過來,天旋地轉間隻聽得周圍一片混亂,吵雜的聲音中,利器割破錦緞的聲音尤為刺耳,但她好不容易穩住身子,就見白慕冰捂著腰腹倒了下去。


    “不好,有刺客!”


    “快來人,去請太醫來!”


    霍悅先是愣了下,下意識就要蹲下去查看他的傷口,手卻被他按著,她一時著惱,還抬手不客氣的打了他一下,“別胡鬧,讓我看看到底傷著哪了,還能動嗎?這裏太遠了,不若先讓太醫去寢宮等著,讓人抬著你迴去倒還快些。”


    打完之後,方覺手中的觸感有些不對勁,濕滑粘膩,滿手的紅色刺眼得很。


    “......怎麽會?”她抬頭看了一眼田秀,眼中滿是不可置信,但在看到白慕冰身上的血不停往外溢,就像破了的水桶怎麽都止不住,與之相對的,他的臉色越來越白,竟隱隱露出幾分灰敗的死像,她再顧不上想其他,抱著他眼淚一下就流了下來,哭喊道:“白慕冰,你別嚇我!你快點起來!人呢?太醫,快點去叫太醫!”


    田秀本來看白慕冰手上也覺詫異,又見她竟失態到直接叫了皇帝的名字,連忙跟著趕了過來,“到底怎麽迴事,是傷了哪裏怎得流這麽多血?”


    可任她們兩個如何說,白慕冰都隻是搖頭,氣若遊絲,好似下一秒就能見閻王。


    “不必了......”他啞著聲音,眼睛看著霍悅滿是深情和留戀,“朕,怕是不行了......”


    “你別胡說!”霍悅張嘴打斷他,喚著旁邊兩個將士就要將抬走,可剛一動,他就咳嗽不停,那撕心裂肺的模樣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田秀真怕他不小心把自己的肺咳出來,連忙阻止道:“罷了罷了,他自己的身體他自己清楚,不想動便不動吧。”


    “想他也該是有話要對你說,正好,你們有什麽事趁這個機會都說開了,免得以後還留下什麽遺憾。”


    說完,田秀還真的帶著所有人離開,隻留下他們兩人。


    霍悅抬手抹了一把眼淚,執拗道:“不行,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去死,就算我一個人我也要救你!”


    隻她一個人的力氣到底支撐不了一個成年男子的重量,見她急得滿頭大汗,白慕冰的眼神更加溫柔。


    “放棄吧悅兒。”他輕喚著她的名,“還是你連這最後一點時間都不願和朕一起度過嗎?”


    “不是的!”霍悅下意識反駁,但看著他的臉,眼淚就控製不住的淌下來,白慕冰艱難的抬起手,似乎想要替她擦掉眼淚,卻在快要碰到的時候猶豫了。


    “朕,似乎總是在讓你難過。”


    “當初你嫁給朕的時候,便是極不情願的,你說朕隻長了一張好看的臉,說你最討厭的就是軟弱無能的讀書人,後來你進了宮就越發的沉默,隻有在看到朕的時候才會笑一笑,你笑起來的時候,真的很好看。”


    “可是......朕卻總是讓你哭,朕,真的是一個很壞很壞的人呐。”


    霍悅拉著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似乞求,又似難以忍受道:“......你別說了......”


    於是白慕冰笑了笑,還帶著幾分寵溺的意味:“好,朕不說了。”


    他頓了下,轉而又道:“悅兒,其實朕並不怕死,隻怕死後走的不安寧,朕膝下並無子嗣,若天能垂憐,讓現在有孕的妃子中能誕下一龍子,有母後教導,朝堂之上,又有霍將軍扶持,想必也不會出什麽大亂,唯有一事,若不能如願,便是死也難瞑目!”


    “朕當初去求母後讓她幫忙向你說情,母後卻說,尋常人家的女子,遇到朕這般的混賬定是要啃朕一塊肉才能解氣的,可如今朕都快要死了,所以你能不能原諒朕一次?莫要離開了好不好?”


    耳後濕噠噠的,是她的眼淚一直流個不停,可卻沉默不言,不肯迴答自己這個問題。


    於是白慕冰歎息一聲:“罷了,你既不願我也不強迫你,可那句生死不見就不作數了好不好?”


    “這輩子是朕負了你,下輩子,朕一定會好好補償你。”


    “好。”這下,霍悅終於開口了,“那句話我收迴,但我也要和你說清楚,你的江山我哥哥才不稀罕,他早就想告老還鄉了,所以不想你的江山落在別人手裏,你就給我好好活著,不然若是你死了我定不獨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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