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的兩隻眼睛,充滿祈求地凝望著蘇玫,象是澄澈的黑水晶鑲嵌在一汪白水銀裏。


    “阿嫚,不要求他!”抱著女人的壯漢悶聲悶氣道:“舍予醫館的人都沒有心的,你求他也沒有用。”


    “可是隻有這個哥哥可以治得好媽媽是嗎?”小女孩細聲細氣地道:“哥哥,你救救我媽媽好嗎?哥哥……阿嫚願意把好吃的分給哥哥,以後阿嫚也再不淘氣了。”


    小女孩伸出一隻手,手裏捏了一個被揉得變成了灰色的白饅頭,她仰起細細的脖頸,仰望著蘇玫。


    蘇玫的身體微微顫抖,耳旁響起一段對白。


    “姐姐,媽媽去那裏了?我要媽媽!”


    “媽媽去天上了!以後媽媽會從天上看著小玫。小玫若是乖,媽媽就會早一點下來看小玫。”七歲的姐姐流著淚哄騙著五歲的蘇玫。


    蘇玫從那以後,一直都很乖,是個乖乖的小女孩。


    可是媽媽再也沒有迴來過,取而代之的是嚴厲冷酷的教官和訓練……


    蘇玫仰起頭,把湧上眼的熱淚逼了迴去。


    “媽媽!媽媽!”小女孩的叫聲突然變得尖利起來,蘇玫低頭一看,隻見那名壯漢懷裏的女子已經昏了過去。


    來不及多想,蘇玫跳了下來,從懷裏拔出一枚銀針,重重刺在女人的人中之後,提插數下,女人悠悠長出一口氣,睜開了眼。


    “她病情危急,不能再等了。”蘇玫站起身來:“來吧,你們倆跟我來!”


    原本排在第一位的胖子,滿臉的得意變成了驚愕:“小公子,您怎麽不按順序來啊,我才是第一位呢。”


    蘇玫冷冷地道:“舍予醫館辦事,難道還要聽你的指揮?你願意等便等,不願意就滾。”


    “啊!”胖子張口結舌:“可是我付了銀子才買到這個位置啊!”


    “誰收你的銀子,你就去找誰!”蘇玫冷冷地道,轉身重重地關上了大門。


    門內,一身白衣的德芳無奈地搖搖頭。


    他此刻扮作舍予公子,身著飄飄的白衣,看上去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


    舍予公子從前並不常現身於人前,而且幾乎沒有人知道他是個瞎子,這倒是方便了蘇玫和德芳,不需要德芳刻意裝瞎。


    德芳還來不及說什麽,蘇玫已經將人帶了進來。


    蘇玫指了指壯漢抱在懷裏的女子對德芳道:“她病勢危急,先治她,另一個人不過是來減肥的,讓他著下急也好,急一下有助於他減肥。”


    德芳笑,眼底飄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似是拿蘇玫有些無可奈何地笑了起來。也是,連公子本人都拿她毫無辦法,自己又怎麽能拗得過她呢?


    壯漢將女子放在診室的榻上,德芳仔細地給女子切了脈。


    德芳道:“你娘子陰虛火旺之症已經日久,最近又服用了大量補陰的藥物,導致陰氣至盛,隔絕陽氣,是以造成陰陽離絕之症。我寫個方子給你,你抱你娘子到後院去,找間靜室先安置下來,先給她吃一劑藥,若是兩個時辰內醒了過來,那便有救,若是不成,我也沒有辦法。”


    壯漢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公子您說得真是太對了。娘子她身子一向不好!我們膝下隻得一個女兒,這些天,我娘逼著我娘子喝了許多藥物,說是能助胎安孕,想要抱一個孫子。一連喝了十來天,我娘子的身子越來越軟,結果從昨天晚上開始,她就軟塌塌的,也不說話,臉色越來越白……”


    德芳打斷壯漢的話道:“絕陰之症甚是兇險,你去煎藥,速速給你娘子服下。不要再耽擱。”


    “是!多謝公子!”壯漢接過藥方,抱起女子便衝了出去,往後院奔去。走了兩步又迴過頭來叮囑女兒道:“阿嫚,你也隨爹來。”


    待到三人去了後院,德芳低聲道:“蘇姑娘看來忘記了我們舍予醫館的規距,隻按號牌看病,不按病情輕重治病。絕陰之症,在公子眼裏也算不得什麽罕見的病症,若今天真是公子,姑娘這樣領了人進來,這對夫妻不但不會受到診治,隻怕連姑娘都要被打一頓了。”


    蘇玫低下頭,她拿起德芳麵前的墨錠,在硯裏打著圈圈,她也知道自己今天的做法是破壞了舍予醫館的規距,但是當時卻怎麽也忍不住。


    “下次我不會這樣了!”蘇玫訥訥道。


    既然是偽裝成仍然和從前一樣的舍予醫館,那麽這些細節就更加應該注意,以免露出破綻。


    “看來我們得多找幾個武藝高強的守衛了。”德芳歎道:“不然的話,‘舍予醫館’的大管事總是這樣破壞規距就麻煩了。公子從前一直說誰出得起價錢就給誰醫病。天下可憐人可多了去了,同情不過來的”


    這番話德芳說得極其小聲,能聽到的人不過蘇玫一人而已。


    蘇玫點點頭,覺得舍予公子這番話實在是說到她的心裏去了,隻是當時看了那小女孩的眼睛,不知道怎麽的便熱血衝頭,做出了這番舉動。


    蘇玫向著德芳行了個禮,深深地鞠躬道:“德芳先生教導得是,蘇玫記下了。”


    德芳笑:“快去把那個真正的第一名宣進來吧!那才是我們的金主,這父女倆一看就沒有錢,是賠本的買賣。我們開醫館的雖說是醫者仁心,但也不能總是賠本啊。”


    蘇玫卻是不肯再去叫那個胖子,另換了個藥僮去。


    那胖子一進舍予堂,便狠狠地瞪了蘇玫一眼,似是十分氣憤她剛才帶人加塞的事情。


    德芳從那胖子出現在門口,便冷了一張臉。


    他坐在幽深的大殿中,宛若青空雪山,那副模樣除了樣貌比起舍予公子來略遜一籌外,整個人便是舍予公子的翻版。


    當然這是在知道內情的蘇玫眼裏看起來,德芳不過是個贗品,但是在別的人眼裏看來,坐在堂上的那便是舍予公子無疑。


    胖子進了大堂,也不行禮,神色是反而有些倨傲道:“舍予公子,聽說您的減肥藥效果特別好,能不能賣給小人一個減肥的藥方啊。多少錢都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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