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儀對著施千蘭看了半晌,默默豎起一根大拇指。


    不得不說,這女人的機敏非一般,隻是同一日發生,她便能有所聯想,甚至真的為這個聯想去做。


    左儀自問要是自己遇上了,也不一定立刻就能動用人手前去查證。


    施千蘭揚眉一笑,“別說這個,今日沒見著程宣,他去哪兒了?”


    “我哪知道,他整日神出鬼沒的,查到了什麽也不跟咱們說,你說要是上頭的意思下來了,他是打算跟我們徹夜長談?”


    左儀這嘴實在是有點碎,說起來就有點刹不住。


    施千蘭聽了會兒,目光漸漸就移到了來往的客人以及門外的道上。


    遠遠就瞧見了宮文柏領著一人走來,那人身著官服,看上去風塵仆仆,身上還背著包袱,顯然是長途跋涉而來。


    “左大人,你的催命符來了。”


    突然聽施千蘭這麽一嗓子,左儀沒迴過神兒來,直到看見施千蘭朝外抬了抬下巴,扭頭看見正要往裏進的宮文柏和那個官差。


    他一下子就迴過神來,上頭讓他們一起查科舉之事,那可不就是催命的。


    不管哪朝哪代,科舉乃是國之根本,人才輸送最為宏大之所在,若是稍有差池,別說是命,就連岐國公府會不會被他牽連都不得而知。


    左儀再一次感歎他爹心狠,把他這不成器的兒子放在了最危險的地方。


    腦子裏這麽想著,抬眼就見宮文柏站在了自己跟前,左儀心裏苦笑一聲,想那麽多管什麽用,事已至此,他還能跑不成。


    宮文柏朝左儀行禮,那官差也跟著行禮。


    “大人,這是從京城來的差役,上頭有令,說是要親手交予你。”


    宮文柏說著側身示意官差這便是左儀,他的公文可以交出來了。


    官差朝左儀行禮,他是認得左儀的,在京城時曾在宮門口見過兩次。


    “左大人,這是宮裏來的密令,小的一路護送,並無任何異樣,請大人查驗接收。”


    密令不同於普通政令、公文,來送的官差一定要當麵讓接密令者確認,這樣如果有人打密令的主意,必然需要兩頭保全。


    否則很快就會被人發現密令不妥,那這一串人,少不得受到牽連。


    大約也是為了撇清關係,兩頭便有了這等交接,即便牽連,也是一方有責。


    左儀雖然是頭一次接密令,卻還是知曉其中規矩的重要,當即便起身將密令接下。


    查看時隨口問了一句,“我爹最近還好吧,沒有胸悶、頭疼之類的症狀?”


    官差點頭,“大人說笑,國公爺一直身子硬朗,時常和陛下到郊外遊獵,並無不妥之處。”


    左儀將密令仔細看了一遍,確實如他之前所料,還真是科舉案,且已經牽連了十數位在京官員。


    這還不算什麽,此事竟然在數年之前就已經暗中部署,所查的東西比他猜測的多的多。


    左儀收起心思,聽到官差說話,嘴角一揚,“我就說嘛,若真是旁的差役來了,必定不會在人多眼雜的施家酒樓裏交出密令。”


    宮文柏聽著左儀說話,心道這位一路從京城出來,心思愈發玲瓏了。


    施千蘭則翹著腳喝酒,見左儀把密令遞給她,這才將酒杯放下,順道瞧了一眼躬身站著的官差。


    這人她在京城見過,確實是岐國公的人,隻是不那麽親近罷了。


    至於他為何敢在施家酒樓拿出命令,想來是知道施家乃是岐國公麾下,在這裏給岐國公府的公子密令,比在衙門更為妥當。


    官差沒有反駁,隻頷首說道:“國公爺有話帶給公子,說是...”


    他遲疑了一下,引來三人的側目,連左儀自己都好奇什麽話這麽不好說。


    官差本就不知如何開口,被他們三人看著,更加緊張,閉了閉眼,腦子一熱話就衝了出來,“不孝子這升官的速度不大理想,想當年老子一年之內就進了京,早知道不扔那麽遠。”


    施千蘭嘴角使勁壓製著往上揚,那表情別提多扭曲。


    宮文柏則一口口水嗆到了自己,背過身去瘋狂咳嗽。


    隻有左儀一臉我就知道這樣,反倒是最平靜的聆聽者。


    “那個,大人,要是沒什麽問題,小的就先迴京複命了。”


    官差對岐國公有一定了解,當時聽到這席話就覺得一定出自國公爺之口,盡管來傳這句話的是個姑娘家。


    “你一路勞頓,暫且歇過這一晚,明日再迴京不遲。”


    左儀指了指樓上,再去看施千蘭,後者微微點頭。


    密令之上的事情比他們想的嚴重且深遠,她需要程宣和左儀一道坐下來說說。


    無論程宣如今還私藏著什麽,他都必須一一告知。


    左儀明白施千蘭做事的謹慎,這官差即便是出自他爹手下,還是要小心一番。


    隻是這心思不能說出來,有些事情自己想是一迴事,若是說出來,那就是另一迴事。


    官差沒有推拒,躬身一禮,便轉身上了二樓休息。


    這一路加急趕到鳳錦縣,確實累的不輕。


    待官差離開,施千蘭便把密令遞還給左儀,“此事牽扯過巨,我們三人,真的可以嗎?”


    左儀接了密令,順手拿到了燭火邊,看著密令化為灰燼,才說道:“不行也得行,如今我們已經牽扯其中,想要全身而退,那就必須蹚出一條道來。”


    “左兄難得說一句精辟之語。”


    程宣從門外進來,和宮文柏和施千蘭見過禮之後,便在桌前坐下。


    左儀撐著腦袋給宮文柏一杯茶,方才就見他唇上發幹,想來今日去衙門沒少跟高縣令費唇舌。


    想起申伯的命案,左儀忍不住歎了口氣。


    程宣給自己來了杯茶,“此事我所查不算很多,隻是從宮中得了消息,比你們密令上的多那麽一點點。”


    他看了眼已經被焚毀的密令,這兩人壓根沒打算給他看,想來是猜到他知道的必然不少。


    左儀嗯了一聲,少頃問道:“那你的意思是文柏家的事跟你所查的事確實有幹係,那他父親當年之死就並非意外,而是有人想殺人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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