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儀蹲在廚灶前的窗戶下,想來想去張鵬後來交代的事情經過,有一點讓他覺得很奇怪。


    張鵬說他之所以那天來找丘四,是以為他的妻子說丘四要帶著釀酒方子離開,張鵬一怒之下才從妻子口中知道丘四就在酒樓,來的時候又發現他獨自進了冰窖,尾隨著就進去了。


    如宮文柏所說,他竟然真的是靠運氣。


    對於這一點,左儀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程宣看他蹲在窗下,忍不住挑眉問宮文柏這什麽意思,他從前在縣衙似乎就很喜歡蹲在廊下,次數隻比抄手少那麽一點。


    “沒什麽,大人有想不通的事就這樣。”


    宮文柏瞧了眼左儀,大約猜到他心裏在想什麽,從拿到張鵬的口供開始,宮文柏就覺得這件事恐怕沒那麽簡單,因為疑點太多,張鵬的動機也很奇怪。


    “是張鵬追來找丘四這件事嗎?”


    程宣也不是個好糊弄的,張鵬的殺人動機確實是酒方,可實際上這個動機原本可以沒這麽急切,隻是因為有人告訴他丘四要拆夥。


    然而死無對證,誰也不知道丘四是不是真的要拆夥。


    從廚子的話裏看得出,丘四隻是心情不好前來喝悶酒,隻字未提酒方,更沒有要拆夥離開的打算。


    但他從左儀口中知道,柳娘說過,這件事一了,丘四會帶著她離開另起爐灶。


    前後這麽一搭,似乎就是為了給張鵬的動機前後佐證。


    但這麽一算,張鵬之妻和柳娘這兩個女人,就有些太心有靈犀了。


    “我同施掌櫃借了人,相信很快就有結果。”宮文柏和程宣對視一眼,又齊齊看向蹲在窗下的左儀,流露出同情。


    施千蘭的人在入夜前就將消息帶了迴來,張鵬的妻子秦氏和柳娘其實早就認識,但兩人一直在外麵裝作隻是個點頭之交,如果沒有任何別的問題,為什麽這麽做?


    去查的夥計仔細說道:“秦氏在嫁給張鵬之前就已經和柳娘認識,兩人算是閨中密友,後來柳娘嫁到了別處,幾年前才到了李村鎮,之後她們倆沒怎麽見過,但每次見麵都有單獨相處的機會。”


    夥計還說,秦氏在張家其實過的不好,因為張鵬每次心情不好就會動手打她,也不往狠了打,隻管打疼就行,也不會朝衣服遮不住的地方招唿,怕丟人。


    “打人這個事兒我覺得可大可小,秦氏自從嫁給張鵬沒多久就一直受他毆打,長期的家暴也許會使秦氏害怕不敢反抗,但也有可能遇到了契機,促使她拚死一搏。”


    施千蘭轉動手上的玉鐲,她去酒坊的時候看見過一次秦氏,那個女人看著不像是逆來順受的主兒,所以她更相信在遇到柳娘的時候,秦氏一定有了什麽決定。


    她把自己的猜測告訴給了左儀,左儀雖然覺得施千蘭多半時候不像個正常女人,但實際上還是,所以他信了。


    “這麽說的話,柳娘從一開始跟說的那番話就是故意的,好讓我們把事情往她們一早預定的方向上想,兇手自然而然就隻能是張鵬。”


    左儀抄著手轉了一圈,“最毒婦人心,一點不假。”


    他這話引來了眾怒,聞人清多少還能維持著女子的動口不動手,施千蘭則直接把手按在腰間的鞭子上,眼看著就準備讓左儀嚐嚐陀螺的快樂。


    宮文柏歎了口氣,想著這事他不好插手,直接把臉往一邊一扭,反正施掌櫃打一頓不會要了命,自家大人皮糙肉厚、武功高,沒事。


    “別!”


    左儀見沒人心疼,當即自己給自己解圍,“我說的是張家那位,不是說全部,聞人仵作和施掌櫃為人和善,不是張家那個能比。”


    施千蘭壓根不吃這一套,揚了手就要打。


    左儀麵色一沉,聲音帶了幾分嚴肅道:“另外還有一件事,雖然張鵬殺人並不是故意,但他確實殺了人,而柳娘和張妻即便有嫌疑,沒有證據依舊抓不了。”


    “照我說何必管這些呢,要不是張鵬自己心存殺意,哪裏能被人利用,再者他也算自作孽,娶了妻子迴家,卻日日拿著當撒氣用,拳打腳踢一個弱女子,若非運氣好,恐怕早就被打死了。”


    此話不像是施千蘭能說出來的,所以她才說完,一眾人就把目光放到了她身上。


    尤其是左儀,他印象裏的施千蘭雖然不是很強勢,但絕對不是個隨便動惻隱之心的人,更不會說出這樣活該的話。


    她是個商人,最計較的利益得失,但卻絕對不會拿律法當兒戲。


    張妻確實無辜,可這不該是挑唆布局誣陷丈夫殺人的理由。


    “既然我馬上就是鳳錦縣的縣尉,這件事我也有話語權。”左儀沉吟一聲,“張妻的事隻是猜測,並沒有證據,自然不能隨便定罪,迴頭我派人悄悄查查再說。”


    施千蘭點頭,她剛才說完就有點後悔,雖然張妻可能是被逼無奈,可如果真是她合謀算計了丈夫,還害死了另一個人,便一定不能脫了律法懲治。


    一行人在鎮上休整了一番,也沒什麽心情逗留,當即開拔往鳳錦縣去。


    然而在鳳錦縣縣城還沒站穩腳,就聽說了一樁兇手極為蠢笨的命案。


    這案子簡單明了,是一個寡婦的姘頭把隔壁殺豬的給宰了,事後姘頭逃跑,寡婦死不承認。


    可惜那姘頭也是傻,為了前來看看是不是找到了替死鬼,鑽在人群裏探頭探腦,恰好被人認出來,當場就給抓了。


    左儀嘖嘖兩聲,抄著手一臉爬牆就是禍根的大徹大悟樣,“自古紅顏多禍水,倒不是紅顏本身有問題,而是總有不安分的水想成為禍害,不僅禍害自己,還禍害了紅顏,真替那些紅顏鳴不平。”


    他這一番歪理把宮文柏都給氣笑了,但細細一想也是,自古哪個紅顏不是被人惦記才引起禍事,這難道真的要怪紅顏?


    難不成紅顏覺得自己可能招禍,就該一把刀子把臉給劃花了?


    那就太不公平了些。


    施千蘭撇撇嘴,“左大人好見解,自古那些人就喜歡把自己的無能及貪婪怪罪到紅顏身上,怎麽不拿鏡子先照照自己是個什麽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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