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城中村頭,一個人影晃晃悠悠的在大街上行進,手中的酒壺晃晃蕩蕩,時不時拿起喝上一口。


    “人生得意須盡歡...”


    一句念完想了好久,“下一句什麽來著?”


    婁瘋子抬手朝自己臉上拍了一巴掌,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連句詩都念不出來。


    許是醉的厲害,這一巴掌拍的有點用力,一下子疼得清醒了片刻,朦朧間瞧見前頭有什麽東西在村口那棵大榕樹上晃動,他以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再看,當即嚇得媽呀一聲轉身就跑。


    縣衙門前,婁瘋子把鳴冤鼓敲的震天響,值夜的捕頭開門看見是他,當即打算關門繼續迴去睡覺,一個月裏頭有八迴都是為了躲債自己個兒往牢裏頭鑽,他不嫌麻煩,他們還嫌浪費糧食。


    “別別別,小的來報案的,出人命呀!”


    婁瘋子的腿還抖得跟風中稻草一樣,村頭那棵大榕樹上掛著的是個人,死人!


    捕快將信將疑,見婁瘋子確實被嚇得不輕,想了想轉身進去叫了捕頭池二。


    一行人風風火火朝大榕樹走,隔著老遠就看到樹下站著兩個人,一個身材瘦弱,一個挺拔修長。


    池二大致掃了一眼,沒看見掛在樹上的死人,眼神有些不善的看向婁瘋子。


    婁豐也納悶呢,他跑的時候人就掛在上麵,他還看清了那是誰,怎麽可能不見了呢?


    “小的發誓,確實死人了,死的就是那個酸秀才任揚。”


    池二冷哼一聲,帶著人快步往榕樹下走,一邊走一邊高聲嗬斥道,“官府辦案,閑雜人等速速離開!”


    一路喊到榕樹下,那倆人愣是沒挪動一步,就跟倆木頭樁子似的。


    “我說你們倆耳朵聾了?沒聽見我說閑雜人等速速離開,怎麽著啊,還讓我找人清理你們啊!”池二繞到兩人跟前,嘴裏的話比腦子更快抖了出去,說完就愣在了當場。


    其餘捕快見他突然愣住,有點摸不著頭腦。


    這廂還沒等問出口,那邊池二突然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朝著個兒高的人歉聲道,“小的眼拙,沒能認出是大人您,請大人責罰。”


    “責罰什麽呀,老子剛上任就給來個命案,還這麽別出心裁的掛在樹上,你們東稷縣的歡迎儀式挺有新意啊。”


    說話的是東稷縣新上任的縣令左儀,不,準確說還有不到一個時辰才上任。


    傳聞這是位大大咧咧的貴公子,底子厚的很,爹是岐國公兼知樞密院事,娘是一品誥命,姐姐嫁了禮部尚書,哥哥如今在刑部貴為侍郎,妥妥的二代。


    這樣的背景和身份,即便他不是東稷縣縣令,池二也不敢造次。


    “大人,請注意言辭。”


    池二抹了把頭上的冷汗,朝說話的男人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這縣令大人看著溫文儒雅,咋說起話來跟個市井潑皮似的。


    “在下新任東稷縣師爺,名喚宮文柏,這位是東稷縣新任縣令左儀左大人。”


    宮文柏彬彬有禮的介紹了自己和左儀,指著地上的屍體道,“人已經死了,讓縣衙的仵作先驗屍,其餘事情等左大人上任後再行處理。”


    站在縣衙大門前,左儀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破破爛爛的大門搖搖欲墜,底下一角還缺了,像是被老鼠給咬的,“一路上你再三寬慰我到地方就好了,宮先生你確定?”


    宮文柏看著那扇大門,咽了咽口水,這會兒不確定了...


    左儀被趕出門來上任的時候身上隻有十幾兩銀子,加上他的勉強湊足二十兩,可左儀是個貴公子,哪裏受過這些,要不是身懷武藝、身強力壯,怕是早就折在路上了。


    宮文柏本以為到了縣衙會有所好轉,但現在看來,眼前這縣衙說不定還沒他們在路上瀟灑。


    左儀長歎一聲,進了衙門找人帶著去找仵作,卻瞧見仵作的停屍房門前廊下掛著一盞琉璃燈,那玩意兒在京城都是個稀罕的物,竟然被掛在停屍房廊下不說,還蕩了一層灰。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左儀心酸無比,他連飯都要吃不起了,有人竟然這麽奢侈,這人還是他手下一個小小仵作,情何以堪呢!


    進了停屍房,先瞧見一個身姿曼妙的女子站在任揚屍身前,她臉上覆著白布,手上戴著一雙手套,正逐步檢查屍身。


    宮文柏記憶力很好,瞧見眼前女子的樣子,很快就想到了一個人,隻是心下不敢確定,那樣人家出身的小姐,怎麽會到一個小小縣城當一個小小仵作?


    “死者名叫任揚,年二十二,身高六尺一,東稷縣人氏,除致命傷外,身上還有三種傷痕,分別是淤傷、刀傷及勒傷。”仵作簡單說了初步驗屍結果,眼皮子不帶抬的繼續道,“淤傷前後兩三天,刀傷約莫是兩日前,至於勒痕就比較新,應是死前不久,但致命傷不是這些,而是被人溺斃而死,死於今早寅時前後。”


    “你的意思是人被勒暈之後溺死,隨後再掛到樹上?”


    左儀蹙眉叉腰,這是什麽操作?人都殺了,幹啥還費這麽多事?


    “根據傷口顯示,確實如此。”


    “嗯,你為什麽到這兒來了?”左儀突然問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眼前這個美人仵作名叫聞人清,原先是京城聞人家的大小姐,前兩年跟家裏鬧了別扭,十分瀟灑的一揮衣袖將整個聞人家舍棄了。


    宮文柏一凜,還真是他想的那個人,不過聞人家的小姐,那是何等身份,為什麽?


    “大人,這是私事,我有權不迴答。”聞人清斜了左儀一眼,這人還是同傳聞一樣哪壺不開提哪壺。


    左儀摸了摸鼻子,心說他新官上任關心下屬,何錯之有?


    出了停屍房,池二拿著幾張供狀遞到左儀麵前,事情基本弄清楚了,任揚死前曾與四人有過過節,但說起來似乎都不足以形成殺人動機。


    況且按照任揚死亡時間來看,他們幾人都不可能殺人,且都有不在場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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